第三章 (四)

卡尔·冯·克劳塞维茨

  作战的威力在这种情况下,也比以前提高了,虽然尚没有完全达到法军的水平(在某些方面,畏缩情绪还占主要地位),可是总的说来,战局已经不是按照旧的方式,而是按照新的方式进行了。八个月后,战场已经从奥德河转移到塞纳河,骄傲的巴黎不得不第一次低下头来,可怕的拿破仑已被捆缚着倒在地上。

  战争自从拿破仑出现以后,首先在作战的一方,而后又在另一方变成全体人民的事情,于是战争获得了完全不同的性质,或更正确地说,战争已十分接近其真正的性质,接近其绝对完善的形态。战争中用的手段已没有明显的限制,这种限制已经消失在政府及其臣民的干劲和热情之中。由于手段增多,能取得的成果的范围扩大,由于人们的激情极为强烈,作战的威力异乎寻常地提高了,打垮敌人便成为军事行动的目标了。只有当敌人软弱无力地倒在地上时,人们才认为能停止行动,可以据目的进行谈判了。

  于是战争要素从一切因袭守旧的桎梏中解脱出来,爆发出全部自然的力量。这是因为各国人民参加了这一重大的国家事务。而人民所以参加,一方面由于法国革命在各国内部产生了影响,另一方面由于各国人民遭到了法国人的威胁。

  上述情况是否将永远存在呢?未来欧洲的一切战争是否将都是倾全国力量进行的,因而只是为了各国人民切身的重大利益才进行的呢?或者,政府是否又会逐渐脱离人民呢?这是难以断定的,而且我们也不想武断地作出结论。只不过,对我们下面这样的说法人们是会同意的,那就是:只有当人们对着某种可能性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才存在上述那些限制,一旦这些限制被打破,就不易再恢复起来;至少,每当发生重大的利害关系时,双方的敌对情绪得用今天这样的方式来解决。

  对历史的考察我们就到此为止。我们进行这种考察,并不是就想匆忙地为每个时代规定一些作战原则,而仅仅是想指出,各个时代有各个时代的战争,各有自己特有的限制条件和范围。因此,虽然到处及时常有人企图根据哲学原理制定战争理论,每个时代仍然保留有自己的战争理论。由此可见,在判断各个时代发生的事件时,必须考虑各个时代的特点,只有那些不在琐碎的细节上纠缠,而去洞察大事件,深入地了解每个时代的特点的人,才能对当时的统帅有正确的了解与评价。

  可是,受国家和军队的特殊条件限制的那些作战方法,还必然带有某种比较具有普遍性的东西,甚至带有某种完全具有普遍性的东西,这些东西是理论首先应该来研究的。

  最近,战争已经获得了绝对的形态,战争含有普遍适用的与必要的东西是最多的。然而,正像战争一旦突破了限制就不可能重新被紧紧地束缚住一样,将来的战争恐怕也不会都具有这种规模巨大的特性。因此,如果理论只是研究这种绝对战争,那么,它就会把战争性质由外来影响而发生变化的情况排斥在外,或把这些情况当作错误而加以责难。这不可能是理论的目的,因为理论应是研究现实情况中的战争的学说,而不是研究想象中的战争的学说。因此,理论在考察。区别与整理各种事物时,永远要考虑产生战争的情况的多样性,因此,它在确定战争的大致轮廓时,应考虑时代及当时情况的要求。

  综上所述我们必须指出,进行战争的人提出的目标和拥有的手段,正是根据他所处的具体情况确定的,同时又会具有时代及一般情况的特性,最后,它们还要服从于从战争的性质中必然得出的一般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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