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五

唐代:李大师、李延寿

  周宗室

  邵惠公颢子什肥 导 护 叱罗协 冯迁 杞简公连 莒庄公洛生 虞国 公仲 广川公测弟深 深子孝伯 东平公神举弟庆

  邵惠公颢,周文帝之长兄也。德皇帝娶乐浪王氏,是为德皇后。生颢,性至孝,居德皇后丧,哀毁过礼。德皇帝与卫可瑰战,坠马,颢与数骑奔救,乃免。颢遂战殁。保定初,追赠大冢宰,封邵国公,谥曰惠。三子,什肥、导、护。

  什肥事母以孝闻。文帝入关,不能离母,遂留晋阳。文帝定秦、陇,什肥为齐神武所害。保定初,追赠大将军、小冢宰,袭爵邵国公,谥曰景。子胄嗣。

  胄少孤,颇有干略。景公之见害,以年幼下蚕室。保定初,诏以晋公护子会绍景公封。天和中,与齐通好,胄归,袭爵邵国公。及隋文帝辅政,胄为荥州刺史,举兵应尉迟迥,为清河公杨素所杀。国除。

  会字乾仁,胄至自齐,改封谭国公。后与护同诛。建德三年,追复封爵常武公。

  导字菩萨,少雄豪。初与诸父在葛荣中,荣败,迁晋阳。与文帝随贺拔岳入关,常从征伐。文帝讨侯莫陈悦,导追斩之牵屯山,以功封饶阳县伯。及魏文帝东征,留导为华州刺史。既而赵青雀、于伏德、慕容思庆等作乱,导禽伏德,斩思庆,屯渭桥会文帝军。及事平,进爵章武郡公,加侍中。及高仲密以北豫州降,文帝东征,复以导为大都督,行华州刺史,甚得守扞之方。及大军不利,东魏追至稠桑,知关中有备,乃退。侯景来附,诏征陇右大都督独孤信东下,令导代信为秦州刺史、大都督、十五州诸军事。及齐氏称帝,文帝讨之,魏文帝遣齐王廓镇陇右,征导拜大将军、大都督、二十三州诸军事,屯咸阳。大军还,乃旋旧镇。

  导性宽明,善抚御,文帝每出征,导恆居守,深为吏人所附,朝廷重之。薨于上邽,魏帝遣侍中、渔阳王纲监护丧事,赠尚书令,谥曰孝。朝议以导抚和西戎,威恩显著,欲令世镇陇右,以彰厥德。乃葬上邽城西无疆原,华戎会葬者万余人,奠祭于路,悲号振野,皆曰“我君舍我乎”。大小相与负土成坟,高五十余尺,周回八十余步。为官司所止,然后泣辞而去。天和五年,重赠太师、柱国、豳国公。

  导五子,广、亮、翼、椿、众。亮、椿出后于杞。

  广字乾归,少方严,好文学。武成初,位大将军、梁州总管,进封蔡国公,累迁秦州刺史、总管十三州诸军事。性明察,善抚绥,人庶畏悦之。时晋公护诸子及广弟杞公亮等侈靡逾制,广独率礼,又折节待士,朝野称焉。曾侍于武帝所,食瓜美,持以奉进,帝悦之。广以晋公护擅权,劝令挹损,护不能纳。后除陕州总管,以病免。及孝公追封豳国公,召广袭爵。初、广母李氏以广患,忧而成疾,遂殁。广居丧加笃,乃以毁薨。世称母为广病,广为母死,慈孝之道,极于一门。武帝素服亲临。其故吏仪同李克信等上表褒述,申其宿志,庶存俭约。诏曰:“昔河间才藻,追叙于中尉;东海谦约,见称于身后。可斟酌前典,率由旧章,使易箦之言,得申遗志,黜殡之请,无亏令终。”于是赠本官,加太保、陇右十四州诸军事、秦州刺史,谥曰文。葬于陇右,所司一遵俭约之典。子洽嗣,隋文辅政,被害,国除。

  翼字乾宜,封西阳郡公,早薨,曰昭。无子,以杞公亮子温嗣,后坐亮反诛,国除。众字乾道,少不慧,封天水郡公,为隋文所诛。

  护字萨保,幼方正有志度,特为德皇帝所爱。文帝之入关,以年小不从。普泰初,始自晋阳至平凉,时年十七。文帝诸子并幼,遂委以家务,内外无不严肃。文帝叹之,以为类已。及临夏州,留护事贺拔岳。岳被害。文帝至平凉,以护为都督,从破侯莫陈悦。后以迎魏帝功,封水池县伯。从文帝禽窦泰,复弘农,破沙苑,战河桥,并有功。芒山之役,为敌人所围,赖都督侯伏龙恩救,乃免。坐免官,寻复本位。大统十三年,进封中山公。十五年,迁大将军。与于谨征江陵,进兵径至江陵城下,以待大军至,围而克之。师还,护又讨平襄阳蛮帅向天保等万余落。初行六官,拜司空。

  文帝西巡,至牵屯山遇疾,召护至泾州,见文帝。帝曰:“吾形容若此,必不济。诸子幼,天下事以属汝。”护涕泣奉命。行至云阳,文帝崩,护秘之,至长安乃发丧。时嗣子冲幼,强寇在近,人情不安。护纲纪内外,抚循文武,众心乃定。先是,文帝常云“我得胡力”,当时莫晓其指,时人以“护”字当之。寻拜柱国。文帝山陵毕,护以天命有归,遣讽魏帝以禅代事。孝闵践阼,拜大司马,封晋国公,邑万户。赵贵、独孤信等将谋袭护,护因贵入朝,执之,党与皆伏诛。拜大冢宰。

  时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恆等密要宫伯乙弗凤、张光洛、贺拔提、元进等为腹心,说帝,言护不守臣节,宜图之。帝然之,数将武士于后园,为执缚势。护微知之。出植为梁州,恆为潼州,欲遏其谋。后帝思植等,每欲召之。护谏曰:“天下至亲,不过兄弟。若兄弟自构嫌隙,他人何易可亲?但恐除臣后,奸回得逞其欲,非唯不处陛下,亦危社稷。”因泣涕,久之乃止。帝犹猜,凤等益惧,密谋滋甚,遂克日将诛护。光洛告护,护乃召柱国贺兰祥、小司马尉迟纲等以凤谋告之。祥并劝废帝。时纲总领禁兵,护乃遣纲入宫,召凤等议事,以次执送护第。因罢散宿卫兵,遣祥逼帝,幽于旧邸。于是召公卿毕集护第。护曰:“先王勤劳王业三十余年,寇贼未平,奄弃万国。寡人地则犹子,亲受顾命,以略阳公既居正嫡,与公等立而奉之,革魏兴周,为四海主。自即位已来,荒淫无度,昵近群小,疏忌骨肉,大臣重将,咸欲诛夷。若此谋遂行,社稷必致倾覆。寡人若死,将何面目以见先王?今日宁负略阳公,岂可负社稷!宁都公年德兼茂,仁孝圣慈,今欲废昏立明,公等以为何如?”群公咸曰:“此公之家事,敢不唯命是听!”于是斩凤等于门外,并诛植、恆。寻弑帝,迎明帝于岐州而立之。

  二年,拜太师,赐路车冕服,封子至为崇业郡公。初改雍州刺史为牧,以护为之,并赐金石之东。

  武成元年,护上表政,帝许之,军国大事尚委于护。帝性聪睿,有识量,护深惮之。有李安者,本以鼎俎得宠于护,擢为膳部下大夫。至是,护令安因进食加毒,帝遂崩。护立武帝,百官总已以听护。

  自文帝为丞相,立左右十二军,总属相府。文帝崩后,皆受护处分,凡所征废,非护书不行。护第屯兵禁卫,盛于宫阙。事无巨细,皆先断后闻。保定元年,以护国都督中外诸军事,令一府总于天官。或有希护旨者,云周公德重,鲁立文王之庙,以护功比周公,宜用此礼。于是诏于同州晋国第立德皇帝别庙,使护祭焉。三年,诏自今诏诰及百司文书并不得称公名,以彰殊礼。护抗表固让。初,文帝创业,即与突厥和亲,谋为掎角,共图高氏。是年,乃遣柱国杨忠与突厥东伐,破齐长城,至并州而还,期后年更举,南北相应。齐主大惧。

  先是,护母阎与皇第四姑及诸戚属并没齐,皆被幽絷。护居宰相后,每遣间使寻求,莫知音息。至是,并许还朝,且请和好。四年,皇姑先至。齐主以护权重,乃留其母,以为后图。仍令人为阎作书与护曰:

  吾念十九入汝家,今以八十矣。凡生汝辈三男二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兴言及此,悲缠肌骨。赖皇齐恩恤,差安衰暮。又得与汝杨氏姑及汝叔母纥干、汝嫂刘及汝新妇等同居,颇以自适。但为微有耳疾,大语方闻,行动饮食,幸无多损。

  汝与吾别之时,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镇,生汝兄弟,大才属鼠,第二属兔,汝身属蛇。鲜于修礼起日,吾合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将欲向左人城。至唐河北,被定州官军打败。汝祖及第二叔时俱战亡。叔母贺拔及兒元宝、汝叔母纥干及兒菩提并吾与汝六人,同被禽捉入定州城。未几间,将吾及汝送与元宝掌,贺拔、纥干各别分散。宝掌军营在唐城内,经停三日。宝掌所掠得男夫女妇可六七千人,悉送向京。吾时与汝同被送限。至定州城南,夜宿同乡人姬库根家。蠕蠕奴望见鲜于修礼营火。语吾云:“今走向本军。”既至营,遂告吾辈在此。明旦日出,汝叔将兵邀截,吾及汝等还得向营。汝时年十二,共吾并乘马随军,可不记此事由缘也?后吾共汝在寿阳任。时元宝、菩提及汝姑兒贺兰盛洛,并汝身四人同学。博士姓成,为人严恶,汝等四人谋欲加害。吾共汝叔母闻知,各捉其兒打之。唯盛洛无母,独不被打。后尔硃天柱亡岁,贺拔阿斗泥在关西,遣人迎家累。汝叔亦遣奴来富迎汝及盛洛等。汝时着绯绫袍、银装带,盛洛着紫纤成缬通身袍,黄绫里,并乘骡同去。盛洛小于汝,三人并唤吾作阿摩敦。如此之事,当分明记之。今又寄汝小时所着锦袍表一领,至宜捡看,知吾含悲抱戚,多历年祀。

  禽兽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汝分隔,今复何福,还望见汝。世间所有,求皆可得,母子异国,何处可求!假汝贵极公王,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在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暂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汝何用为?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养,事往何论。今日以后,吾之残命,唯系于汝。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

  杨氏姑今虽炎暑,犹能先发。关、河阻远,隔绝多年,书依常体,虑汝致惑,是以每存款质,兼亦载吾姓名,当识此理,勿以为怪。

  护性至孝,得书悲不自胜,左右莫能仰视。报书云:

  区宇分崩,遭遇灾祸,违离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禀气,皆知母子,谁知萨保,如此不孝!宿殃积戾,唯应赐锺,岂悟纲罗,上婴慈母。但立身立行,不负一物,明神有识,宜先哀怜。而子为公侯,母为俘隶,热不见母热,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泯如天地之外,无由暂闻。昼夜悲号,继之以血,分怀冤酷,终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见于泉下耳。不谓齐朝解纲,惠以德音,摩敦、四姑,并许哀放。初闻此旨,魂爽飞越,号天叩地,不能自胜。四姑即蒙礼送,平安入境,以今月十八日于河东拜见。遥奉颜色,崩恸肝肠。但离绝多年,存亡阻隔,相见之始,口未忍言。唯叙齐朝宽弘,每存大德,云与摩敦虽处宫禁,常蒙优礼,今者来鄴,恩遇弥隆。重降矜哀,听许摩敦垂敕,曲尽悲酷,备述家事。伏读未周,五情屠割。书中所道,无一事敢忘。摩敦年尊,又加忧苦,常谓寝食贬损,或多遗漏。伏奉论述,次第分明。一则以悲,一则以喜。当乡里破败之日,萨保年以十余岁,邻曲旧事,犹自记忆;况家门祸难,亲戚流离?奉辞时节,先后慈训,刻肌刻骨,常缠心府。

  天长丧乱,四海横流,太祖乘时,齐朝抚运,两河三辅,各遇神机。源其事迹,非相负背。太祖升遐,未定萨保,萨保属当犹子之长,亲受顾命。虽身居重任,职当忧责,至于岁时称庆,子孙在庭,顾视悲摧,心情断绝,胡颜履戴,负愧神明。齐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爱敬之至,施及傍人。草木有心,禽鱼感泽,况在人伦,而不铭戴?有国有家,信义为本,伏度来期,已应有日。一得奉见慈颜,永毕生愿。生死肉骨,岂过今恩,负山戴岳,未足胜荷。二国分隔,理无书信,主上以彼朝不绝母子之恩,亦赐许奉答。不期今日,得通家问,伏纸呜咽,言不宣心。蒙寄萨保别时所留锦袍表,年岁虽久,宛然犹识,抱此悲泣,至于拜见,事归忍死,知复何心!

  齐朝不即发遣,更令重与护书,要护重报。护复书,往返至于再三,而母竟不至。朝议以其失信,令有司移齐,移未送而母至。举朝庆悦,大赦天下。护与母暌隔多年,一朝聚集,凡所资奉,穷极华盛。每四时伏腊,武帝率诸亲戚,行家人礼,称觞上寿,荣贵之极,振古未闻。

  是年,突厥复率众赴期。护以齐氏初送国亲,未欲即行,复虑失信蕃夷,不得已,遂请东征。九月,诏征二十四军及左右厢散隶、秦陇巴蜀兵、诸蕃国众二十万人。十月,帝于庙庭授护斧铖。出军至潼关,乃遣柱国尉迟迥为前锋,大将军权景宣率山南兵出豫州,少师杨标出轵关。护连营渐进,屯军弘农。迥围洛阳,柱国齐王宪、郑公达奚武等营芒山。护性无戎略,此行又非本心,故师出虽久,无所克获。以无功,与诸将稽首请罪,帝弗之责。天和二年,护母薨,寻诏起令视事。五年,诏赐护轩悬之乐,六佾之舞。

  护性甚宽和,然暗于大体。自恃建立功,久当权轴,所任皆非其人。兼诸子贪残,僚属纵溢,莫不蠹政害人。以其暴慢,密与卫王直图之。七年三月十八日,护自同州还,帝御文安殿见护讫,引入含仁殿,朝皇太后。先是,帝于禁中见护,常行家人礼。护谒太后,太后必赐之坐,帝每立侍。至是,护将入,帝谓曰:“太后春秋既尊,颇好酒,诸亲朝谒,或废引进。喜怒有时乖爽。比谏,未蒙垂纳。兄今愿更启请。”因出怀中酒诰授护曰:“以此谏太后。”护入,如帝所诫,读示太后。未讫,帝以玉珽自后击之,踣地,又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斫之。泉惧,斫不能伤。时卫王直先匿于户内,乃出斩之。

  初,帝欲图护,王轨、宇文神举、宇文孝伯颇预其谋。是日,轨等并在外,更无知者。杀护讫,乃召宫伯长孙览等,即令收护子柱国谭国公会、大将军莒国公至、崇业公静、正平公乾嘉及乾基、乾蔚、乾祖、乾威等,并柱国侯伏侯龙恩、龙恩弟大将军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于殿中杀之。齐王宪曰:“安出自阜隶,所典庖厨而已,未足加戮。”帝曰:“汝不知耳,世宗之崩,安所为也。”十九日,乃诏暴护等罪,大赦,改天和七年为建德元年。护世子训为蒲州刺史,其夜遣柱国越公盛乘傅镇蒲州,征训赴京师,至同州赐死。护长史叱罗协、司录冯迁及所亲任者皆除名。护子昌城公深使突厥,遣开府宇文德齐玺书就杀之。三年,诏复护及诸子先封,谥护曰荡,并改葬之。

  叱罗协,代郡人,本名与武帝讳同,后改焉。少寒微,尝为州小吏,以恭谨见知。窦泰为御史中尉,以协为书侍御史。泰向潼关,协为监军。泰死,协见获。文帝授大丞相东合祭酒,累迁相府属、从事中郎。协历事二京,详练故事,又深自克励,文帝颇委任之。然犹以家属在东,疑其恋本。及河桥战败,协随军还。文帝知协不贰,封冠军县男,进爵为侯。后为大将军尉迟迥长史,率兵伐蜀,行潼州事。魏恭帝三年,文帝征协入朝,论蜀中事,乃赐姓宇文氏。

  晋公护既杀孙恆、李植等,欲委腹心于司会柳庆、司宪令狐整等,二人并辞,俱荐协。护遂征协入朝,引与同宿,深寄托之。协誓以躯命自效。护大悦,以为得协之晚。稍迁护府长史,进爵为公,常在护侧。明帝知其材识庸浅,每按抑之,数谓曰:“汝何知也!”犹以护所亲任,每含容之。及明帝崩,便授协司会中大夫、中外府长史。协形貌瘦小,举措偏急,既以得志,每自矜高;及其所言,多乖事衷,当时莫不笑之。护以其忠己,每提奖之。协既受护重委,冀得婚连帝室,乃求复旧姓叱罗氏,许之。又进位柱国。护以协年老,许其致仕,而协贪荣,未肯告退。及护诛,除名。建德三年,以协宿齿,授仪同三司、赐爵南阳郡公。卒,子金刚嗣。

  冯迁字羽化,弘农人。少修谨,有干能,为护府司录。性质直,小心畏慎,兼明练时事,善于断决,每校阅文簿,孜孜不倦,以此甚为护委任。后授陕州刺史。迁本寒微,不为时辈所重。一旦刺举本州,唯以廉恭接待乡邑,人无怨者。复入为司录,累迁小司空。自天和后,以年老,委任稍衰。及护诛,犹除名。卒于家。子恕,位仪同三司。

  杞简公连,幼而谨厚,临敌果毅。随德皇帝遇定州军于唐河,俱战殁。保定初,追赠太傅、柱国大将军、大司徒,封杞国公,谥曰简。子元宝,为齐神武所害。保定初,追赠大将军、小司徒,袭封杞国公,谥曰烈,以章武公导子亮嗣。

  亮字乾德,位梁州总管。及豳国公广薨,以亮为秦州总管,广所部悉以配焉。在州甚无政绩。寻进柱国,从东伐,进上柱国。仍从平鄴,迁大司徒。大象初,以行军总管与元帅郑国公韦孝宽等伐陈。还至豫州,密谋袭孝宽营,将反逆,孝宽追斩之。子胲明坐亮诛,诏以亮弟椿为烈公后。

  椿字乾寿,位上柱国、大司徒。大定中,为隋文帝所害,并其五子。

  莒庄公洛生,少任侠,好施爱士,北州贤俊皆与之游,而才能多出其下。及葛荣破鲜于修礼,以洛生为渔阳王,仍领德皇帝余众,时人皆呼为洛生王。洛生善抚将士,是以克获常冠诸军。尔硃荣定山东,时洛生在虏中,荣雅闻其名,心惮焉。寻为荣所害。保定初,追赠大将军,封莒国公,谥曰庄。

  子菩萨,为齐神武所害。保定初,追赠大将军、小宗伯,袭爵,谥曰穆,以晋公护子至嗣。至字乾附,后坐父护诛,诏以卫王直子宾为穆公后。宾字乾瑞,寻坐直诛,而齐王宪子广都郡公贡袭。贡字乾贞,宣帝初,被诛,国除。

  虞国公仲,德皇帝从父兄也。卒于代。保定初,追赠太傅、柱国大将军、大司徒,封虞国公。子兴嗣。

  兴生,属兵乱,与仲相失,年幼莫知其戚属远近,与文帝兄弟,初不相识。沙苑之败,预在行间,被虏,随例散配诸军。兴性弘厚,有志度,虽流离世故,而风范可观。保定二年,诏访仲子孙,兴始附属籍。武帝以兴帝戚近属,尊礼之甚厚。位开府仪同三司、宗师,袭爵虞国公。薨,武帝亲临恸焉。诏大司空、申国公李穆监护丧事,赠柱国大将军,谥曰靖。

  子洛嗣,位仪同三司。隋初为介国公,为隋室宾云。

  广川公测,字澄镜,文帝之族子也。高祖中山、曾祖豆頺、祖骐麟、父永,仕魏,位并显达。测性沉密,少笃学诣,仕魏,位司徒右长史,尚宣武女阳平公主,拜驸马都尉。及孝武疑齐神武,诏测诣文帝,密为之备。还,封广川县伯。寻从孝武西迁,进爵为公。文帝为丞相,以测为右长史,委以军国,又令测详定宗室昭穆远近,附于属籍。

  历位侍中、开府仪同三司,行汾州事。政在简惠,颇得人和。地接东魏,数相抄窃,或有获其为寇者,多缚送之。测皆命解缚,置之宾馆,然后引与相见,如客礼焉。仍宴设,放还其国,卫送出境。自是东魏人大惭,乃不为寇,两界遂通庆吊,时论方之羊叔子。或有告测怀贰,文帝怒曰:“测为我安边,何为间骨肉!”乃命斩之。仍许测便宜从事。转行绥州事。每岁河冰合后,突厥即来寇掠。先是,常预遣居人入城堡以避之。测至,皆令安堵。乃于要路数百处并多积柴,仍远斥候,知其动静。是年十二月,突厥从连谷入寇,去界数十里,测命积柴处一时纵火。突厥谓大军至,惧而遁走,委弃杂畜辎重不可胜数。自是不敢复至。测因请置戍以备之。后卒于太子少保,文帝亲临恸焉,仍令水池公监护丧事,谥曰靖。

  测性仁恕,好施与。在洛阳之日,曾被窃盗,所失物即其妻阳平公主之衣服也。州县禽盗,并物俱获。测恐此盗坐之以死,不认焉,遂遇赦免。盗既感恩,请为测左右、及测从孝武西迁,事极狼狈,盗人亦从测入关,并无异志。子该嗣,位除州刺史。测弟深。

  深字奴于,性鲠正,有器局。年数岁,便累石为营,折草作旌旗,布置行伍,皆有军阵之势。父永遇见之,喜曰:“汝自然知此,后必为名将。”孝武西迁,事起仓卒,人多逃散。深时为子都督,领宿卫兵,抚循所部,并得入关。以功赐爵长乐县伯。大统中,累转尚书直事郎中。

  及齐神武屯蒲坂,分遣其将窦泰趋潼关,高敖曹围洛州。周文帝将袭泰,诸将咸难之。帝隐其事,阳若未有谋,独问策于深。深曰:“窦氏,高欢骁将,欢每仗之御侮。今大军就蒲坂,则欢拒守,窦必援之,内外受敌,取败道也。不如选轻锐潜出小关,窦性躁急,必来决战,高欢持重,未即救之,则窦可禽也。虏窦,欢势自沮,回师御之,可以制胜。”文帝喜曰:“是吾心也。”军遂行,果获泰,齐神武亦退。深又说文帝进取弘农,复克之。文帝大悦,谓深曰:“君即吾家陈平也。”

  是冬,齐神武又率大众至沙苑,诸将皆惧,惟深独贺。文帝问其故,对曰:“欢抚河北,甚得众心,虽乏智谋,人皆用命,以此自守,未易可图。今悬师度河,非众所欲,唯欢耻失窦氏,复谏而来,所谓忿兵,一战可禽也。不贺何为?”文帝然之。寻大破齐军,果如所策。俄进爵为侯。六官建,拜小吏部下大夫,迁中大夫。武成元年,迁豳州刺史,改封安化县公。保定初,除京兆尹,入为司会中大夫。

  深少丧父,事兄甚谨。性多奇谲,好读兵书,既居近侍,每进筹策。及在选曹,颇有时誉。性仁爱,从弟神举、神庆幼孤,深抚训之,义均同气,世亦以此称焉。卒于位,谥曰成康。子孝伯。

  孝伯,字胡王,其生与武帝同日,文帝甚爱之,养于第内。及长,又与武帝同学。武成元年,拜宗师上士,时年十六。性沉正謇谔,好直言。武帝即位,欲引置左右。时政在家臣,不得专制,乃托言少与同业受经,思相启发。由是护弗之猜,得入为右侍上士,恆侍读。及遭父忧,诏令服中袭爵。武帝尝谓曰:“公于我,犹汉高与卢绾也。”赐以十三环金带。自是恆侍左右,出入卧内,朝务皆得预焉。孝伯亦竭心尽力,无所回避。至于时政得失,外间细事,皆以奏闻。帝信委之,当时莫比。及将诛晋公护,密与卫王直图之,惟孝伯及王轨、宇文神举等颇得参预。护诛,授开府仪同三司,历司会中大夫、左宫正。

  皇太子既无令德,孝伯言于帝曰:“皇太子德声未闻,请妙选正人为其师友,调护圣质,不然,悔无所及。”帝敛容曰:“卿世载鲠正,竭诚所事,观卿此言,有家风矣。”孝伯拜谢曰:“非言之难,受之难也,深愿陛下思之。”帝曰:“正人岂复过君?”于是以尉迟运为右宫正,孝伯仍为左宫正、宗师中大夫。累迁右宫伯。尝因侍坐,帝问:“我兒比进不?”答曰:“皇太子比惧天威,更无罪失。”及王轨因内宴捋帝须,言太子之不善。帝罢酒,责孝伯曰:“公常谓我云太子无过,今轨有此言,公为诳矣。”孝伯拜曰:“臣闻父子之际,人所难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情忍爱,遂尔结舌。”帝知其意,默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公其勉之。”

  及大军东讨,拜内史下大夫,令掌留台事。军还,帝曰:“居守之重,无忝战功。”于是加授大将军,进爵广陵郡公,并赐金帛女妓等。复为宗师。每车驾巡幸,常令居守。后帝北讨,至云阳宫寝疾,驿召孝伯赴行在所,执其手曰:“吾自量必无济理,以后事付君。”是夜,授司卫上大夫,总宿卫兵马,令驰驿入京镇守。

  宣帝即位,授小冢宰。帝忌齐王宪,意欲除之,谓孝伯曰:“公能图之,当以其官位相授。”孝伯叩头曰:“齐王戚近功高,栋梁所寄。臣若顺旨,则臣为不忠,陛下为不孝之子也。”帝因疏之,乃与于智、郑译等图其事。令智告宪谋逆,遣孝伯召入,诛之。

  帝之西征也,在军有过行,郑译时亦预焉。军还,孝伯及王轨尽以白武帝。武帝怒,挞帝数十,乃除译名。至是,帝追憾被杖,乃问译:“我脚上杖痕谁所为也?”译曰:“事由宇文孝伯及王轨。”译又说轨捋帝须事,帝乃诛轨。尉迟运惧,私谓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祸,奈何?”孝伯曰:“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知欲何之!且委质事人,本徇名义,谏而不入,将焉逃死?足下若为身计,宜且远之。”于是各行其志。运寻出为秦州总管。帝荒淫日甚,诛戮无度。孝伯频谏不从,由是益疏。后稽胡反,令孝伯为行军总管,从越王盛讨平之。及军还,帝将杀之,乃托以齐王事诮之曰:“公知齐王谋反,何以不言?”对曰:“臣知齐王忠于社稷,为群小媒蘖,加之以罪。臣以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属微臣辅陛下,今谏而不从,实负顾托。以此为罪,是所甘心。”帝惭,俯首不语。令赐死于家,时年三十六。

  及隋文帝践极,以孝伯、王轨忠而获罪,并令收葬,复其官爵。尝谓高颖曰:“宇文孝伯实有周良臣,若此人在朝,我辈无措手处。”子歆嗣。

  东平公神举,文帝之族子也。高祖普陵、曾祖求男,仕魏位并显达。祖金殿,魏兗州刺史安喜县侯。父显和,少而袭爵,性矜严,颇涉经史,膂力绝人,弯弓数百斤,能左右驰射。孝武之在蕃,显和早蒙眷遇。时属多难,尝问计于显和。显和具陈宜杜门晦迹,相时而动,帝深纳焉。及即位,拜阁内都督,封城阳县公,以恩旧遇之甚厚。显和所居隘陋,乃撤殿省赐为寝室,其见重如此。及齐神武专政,帝每不自安,问显和曰:“天下汹汹,将如之何?”对曰:“莫若择善而从。”因诵诗云:“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帝曰:“是吾心也。”遂定入关策。以其母老,令预为计。对曰:“今日之事,忠孝不并。然臣不密则失身,安敢预为私计。”帝怆然改容曰:“卿,我之王陵也。”迁硃衣直合、合内大都督,改封长广县公。从孝武入关。至溱水,周文帝素闻其善射而未之见,俄而水傍有一小鸟,显和射中之。文帝笑曰:“我知卿工矣。”进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卒。建德三年,追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神举早孤,有夙成之量。及长,神情倜傥,志略英赡,眉目疏朗,仪貌魁梧。明帝初,起家中侍上士。帝留意翰林,而神举雅好篇什,每游幸,神举恆从。袭爵长广县公。天和元年,累迁右宫伯中大夫,进爵清河郡公。建德三年,自京兆尹出为熊州刺史,齐人惮其威名。及帝东伐,从平并州,即授刺史。州既齐氏别都,多有奸猾,神举示以威恩,远近悦服。改封武德郡公,进柱国大将军,又改封东平郡公。宣政元年,转司武上大夫。及幽州人卢昌期等据范阳反,诏神举讨禽之。时齐黄门侍郎卢思道亦在反中,贼平,将解衣伏法,神举乃释而礼之,即令草露布。属稽胡反,寇西河,神举与越王盛讨之。时突厥赴救,神举以奇兵击之,突厥败走,稽胡款服。即授并州总管。

  神举见待于武帝,处心腹之任,王轨、宇文孝伯等屡言皇太子之短,神举亦颇预焉。及宣帝即位,荒淫无度,神举惧及祸,怀不自安。初定范阳之后,威声甚振,帝亦忌其名望,兼以宿憾,遂使人赍CG酒赐之,薨于马邑,时年四十八。

  神举美风仪,善辞令,博涉经史,性爱篇章,尤工奇射。临戎对寇,勇而有谋,莅职当官,每著声绩。兼好施爱士,以雄豪自居,故得任兼文武,声彰外内。百僚无不仰其风则,先辈旧齿至于今称之。

  子同嗣,位至仪同大将军,神举弟庆。

  庆字神庆,沈深有器局,少以敏见知。初受业东观,颇涉经史。既而谓人曰:“书足记姓名而已,安能久事笔砚为腐儒业乎?”时文州贼乱,庆应募从征,以功授都督。卫王直镇山南,引为左右。庆善射,有胆气,好格猛兽,直甚壮之。稍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及诛宇文护,庆有谋焉。时授骠骑大将军,加开府。从武帝攻河阴,先登攀堞,与贼短兵接,中石乃坠,绝而后苏。帝劳之曰:“卿勇可以贾人也。”复从武帝拔晋州,齐兵大至,庆与齐王宪轻骑觇之,卒与贼相遇,为贼所窘。宪挺身而遁。庆退据汾桥,众贼争进,庆射之,所中人马必倒,贼乃稍却。及拔高壁,克并州,下信都,禽高湝,功并居最。进位大将军,封汝南郡公。寻以行军总管击延安反胡,平之。历延、宁二州总管。

  隋文帝为丞相,以行军总管征江表,次白帝,以劳进上大将军。帝与庆有旧,甚见亲待,令督丞相军事,委以心腹。寻加柱国。开皇初,拜左武卫将军,进上柱国。数年,除凉州总管。岁余征还,不任以职。

  初,文帝龙潜时,尝与庆言,谓曰:“天元质无积德,其相貌寿亦不长,加以法令繁苛,耽恣声色,以吾观之,殆将不久。又诸侯微弱,各令就国,曾无深根固本之计,羽翮既翦,何及远?尉迟迥贵戚,早著声望,国家有衅,必为乱阶。然智量庸浅,子弟轻佻,贪而少惠,终致亡灭。司马消难反覆之虏,亦非池内之物,变在俄顷。但轻薄无谋,未能为害,不过自窜江南耳。庸蜀险隘,易生艰阻,王谦愚蠢,素无筹略,但恐为人所误,不足为虞。”未几,上言皆验。及此,庆恐上遗忘,不复收用,欲见旧蒙恩顾,具录前言,为表奏之。上省表大悦,下诏曰:“朕言之验,自是偶然;公乃不忘,弥表诚节。深感至意,嘉尚无已。”自是上每加优礼。卒于家。

  子静乱,尚隋文女广平公主,位仪同、安德县公、熊州刺史。先庆卒。

  静乱子协,位右翊卫将军。宇文化及之乱,遇害。

  协弟晶,字婆罗门,大业中养于宫内,后为千牛左右。炀帝甚亲昵之,每有游宴,必侍从。至于出入卧内,伺察六宫,往来不限门禁。时人号为宇文三郎。与宫人淫乱,至于妃嫔公主亦有丑声。萧后言于帝,晶闻,惧不敢见。协因奏晶壮,不可久在宫掖。帝不之罪,召入,待之如初。化及杀逆际,为乱兵所害。

  论曰:自古受命之君及守文之王,非独异姓之辅,亦有骨肉之助焉。其茂亲则有鲁卫、梁楚,其疏属则有凡蒋、荆燕,咸能飞声腾实,不灭于百代之后。至若豳孝公之勋烈,加之以善政,蔡文公之纯孝,饰之以俭约,峨峨焉足以辚轹于前载矣。有周受命之始,宇文护实预艰难。及文后崩殂,诸子冲幼,群公怀等夷之士,天下有去就之心,卒能变魏为周,捍危获义者,护之力也。向使加之以礼让,经之以忠贞,桐宫有悔过之期,未央终天年之数,同前史所载,焉足道哉?然护寡于学术,昵近群小,威福在已,征伐自出,有人臣无君之心,为人主不堪之事,终于妻子为戮,身首横分,盖其宜也。当隋氏之起,假天威而服海内,胄以葭莩之亲,据一州而协义举,可谓忠而能勇。功业不遂,悲夫!亮实庸才,图非常于巨逆,古人称不度德、不量力者,其斯之谓欤。宇文测兄弟驱驰于经纶之日,孝伯、神举尽言于父子之间,观其智勇忠概,并可追从于古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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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译文

  宇文广,字乾归,从小就端正严谨,喜好文学。北周明帝武成初年,他任大将军、梁州总管,进而又被封为蔡国公,迁任秦州刺史、总管十三州诸军事。性情明察,善于扶危,官吏百姓对他既畏惧又喜欢。晋公宇文护专擅朝廷大权,宇文广劝他收敛,宇文护不接受,便将宇文广调到陕州任总管,宇文广因病才免于调出京城。他的母亲李氏很替儿子担心,竟忧虑成疾,终至去世。宇文广居丧病情加重,也不幸去世,人们都称赞他们母子是母为子病,子为母死,慈母孝子,集于一门。

  宇文护,字萨保,幼年时为人方正,颇有志气度量,特别被他的祖父德皇帝所喜爱。周文帝宇文泰率兵入关,他因年龄小没有跟从。普泰初年,他才从晋阳到达平凉,这时才十七岁。宇文泰的儿子们也都年幼,宇文泰便把家务交给了宇文护。在他管理下,家庭内外无不严肃静穆。宇文泰称赞他,认为他很像自己。宇文泰到达夏州,留下宇文护跟随贺拔岳。贺拔岳被害,宇文泰回到平凉,任命宇文护为都督,跟随自己打败侯莫陈悦。后来,因为迎立魏文帝元宝炬立功,他被朝廷封为永池县伯。他又跟着宇文泰打败窦泰,收复弘农,攻破沙苑,征战河桥,都建有军功。邙山之役,他被东魏的军队包围,依赖都督侯伏、侯龙恩救援,才突出包围。因作战失利被免去官职,不久又恢复原来的职务。大统十三年(547),他晋封为中山公,十五年(550),迁任大将军。他与于谨征讨江陵,率军直至江陵城下。等待大军到来后,包围江陵,一举攻克。归来后,他又率军讨平了襄阳的蛮族首领向天保等一万多人。朝廷刚实行文官制度,他被封为小司空。

  宇文泰西巡,行至牵屯山患病,派人召宇文护到泾州。他见到宇文泰,宇文泰对他说:“我的病情这个样子,一定难于恢复,我的儿子都年纪幼小,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管理。”他哭着接受了叔父的命令。行至云阳,宇文泰驾崩,宇文护护送他的遗体到长安后才发丧。这时,接替周文帝事业的儿子年纪尚小,强敌压境,人心浮动。宇文护总揽朝廷内外,抚慰文武大臣,人心才稳定下来。早先,宇文泰经常说“:我得胡力。”当时人们不晓得所指何人,这时,人们理解为“护”字。不久,朝廷封他为柱国。宇文泰安葬完毕,宇文护认为天命归周,讽劝西魏天子禅让。北周孝闵帝宇文觉即皇帝位,封他为晋国公,食邑一万户。赵贵、独孤信等人密谋袭击他,他利用赵贵入朝的机会将其抓获,赵贵的同党都被诛灭。朝廷封他为大冢宰。

  这时,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等秘密勾结宫伯乙佛凤、张光洛、贺拔提、元进等心腹,游说闵帝,说宇文护不遵守大臣的礼节,应该除掉他。闵帝同意了,多次率武士在后园,作出要抓捕他的架势。宇文护多少知道了有关的消息,调李植任梁州刺史,孙恒为潼州刺史,想遏止他们的阴谋。后来,闵帝想念李植等人,常想召见他们,宇文护便谏止说:“天下最亲密的,都不超过兄弟。如果兄弟之间互相猜疑,别的人怎么可以亲近呢?只恐怕将我除掉后,奸佞们的目的便可以达到。不仅对陛下您不利,也会危害国家。”说着便哭了起来,过了很久才停止。闵帝对他仍然猜忌,乙佛凤等人越发畏惧,密谋得更加频繁,近日就要将他除掉。张光洛向他告密,他便召集柱国贺兰祥、小司马尉迟纲等人,把乙佛凤的阴谋告诉了他们。贺兰祥等都劝他废掉闵帝。这时,尉迟纲统领着禁军,宇文护便派他到宫中以议事的名义召见了乙佛凤等人,将他们一个个抓获,送到宇文护的家里。解散宿卫兵,派贺兰祥逼迫闵帝退位,将他囚禁在他原来住的官邸。

  于是,宇文护把公卿大臣召集到自己家中,他对大家说:“先王为王业辛劳了三十多年,天下的贼寇还未平定,就已去世。我就像他的儿子,临终前他将朝廷大事托付给我。因为略阳公宇文觉是正出的长子,所以,我与诸位一起拥立他称帝,革去魏国,建立大周,他成为天下的君主。但是,他自即位以来,荒淫无度,亲近一群邪恶小人,疏远和猜忌骨肉兄弟,想把重要的大臣将领都杀掉。如果这个阴谋得逞,国家必然被颠覆。我如果死掉,有什么面目到地下去见先王!今天,我宁负略阳公,也不能有负天下!宁都公宇文毓年轻有为,道德卓异,仁孝慈爱,现在我想废去昏庸,拥立圣明,你们认为怎么样?”朝臣们都说“:这是您家里的事情,我们敢不惟命是听!”于是,将乙佛凤等人在门外斩首,并诛杀李植、孙恒。不久杀掉闵帝,从岐州迎回明帝,立他为帝。

  第二年,朝廷封宇文护为太师,赐给他路车和冕服,封他的儿子宇文至为崇业郡公。这时将雍州刺史改为牧,也让他担任。还赐给他许多钟磬一类的乐器。

  武成元年(559),宇文护上表请求归政给天子。明帝同意,但军队的事情还委托给他负责。明帝聪明睿智,有见识和度量,宇文护很害怕他。有一个叫李安的人,因烹饪手艺好被宇文护宠爱,宇文护将他提拔为膳部下大夫。这时,宇文护命他在送给明帝的饭菜中加上毒药,明帝吃后去世。宇文护又立武帝宇文邕为帝,朝廷百官都听从他的指挥。

  自从周文帝宇文泰任西魏丞相,建立左右十二军,归丞相府统领。宇文泰去世后,这些军队都由宇文护管辖,凡是有征发调动,非得有他的文书才行,他屯兵在京城,分布在皇宫各处。朝廷事情不论大小,都由他先行决断,再奏闻天子。保定元年(561),朝廷命他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太尉、司徒、司空、大将军都由宰相统管。有巴结奉迎宇文护的,说周公德高望重,鲁国建立了周文王的庙。把宇文护比为周公,提出也应该采用这个礼仪。于是,朝廷下诏在同州晋国相继建立德皇帝的庙宇,命宇文护祭祀。保定三年,朝廷下诏从今以后朝廷的诏书文诰以及各部司的文书里面,都不得直接称宇文护的名字,以表示对他特殊的礼遇。他上表坚决推让。开初,宇文泰创业时与突厥实行和亲,想互为犄角,共同打败高欢。这一年,宇文护派柱国杨忠联合突厥东伐北齐,攻破齐的长城,到达并州还师,准备后年再举进攻,以南北呼应,夹击齐军。北齐天子大为恐惧。

  早先,宇文护的母亲阎氏与皇室的四姑,以及很多周朝大臣将领的亲属都流落在北齐,被囚禁起来。他任宰相后,常暗中派人寻找,都没有打听出音讯。这时,北齐允许送他们还朝,借此要求两国通好。保定四年,皇姑先回来。齐主认为宇文护掌握北周大权,仍留下他的母亲,以后再作打算。北齐便命人替他的母亲阎氏写信给他说:

  “我回想过去,十九岁嫁到你们家,现在已经八十岁了。一共生下你们兄弟姐妹三男二女五个人,今天我的面前却见不到一个。说到这里,悲入肌骨。幸赖齐皇恩惠关怀,仍可安度衰暮之年。仍可以与你的姑母杨氏,以及你的叔母纥干、你的嫂子刘氏、你的妻子等人住在一起,颇感安适。只是耳朵多少有些毛病,大声说话才能听见,行动饮食,幸好还没有多大亏损。

  “你与我分别的时候,年龄还小。以前家里的事情,也许不太清楚。过去我们住在武川镇,生下你们兄弟三人,老大属鼠,老二属兔,你属蛇。鲜于修礼起兵时,我们全家大小先在博陵郡居住,接着想移向左人城。到了唐河北,被定州的官军打败。你的祖父及二叔都在当时阵亡。叔母贺拔氏和她的儿子元宝、你的叔母纥干和儿子菩提,连我和你一共六人,一同被捉拿到定州城。没有多长时间,将我和你送给了元宝掌,贺拔、纥干都被分散处置。元宝掌的军营在唐城内,停了三天,他掠得的男夫女妇有六七千人,都送往京城。我和你都在被押送的人里面。到了定州城南,晚上住在同乡人姬库根的家里。蠕蠕族的奴仆看见鲜于修礼军营的篝火对我说‘:我现在到咱们的军队中去。’回到军营,便告诉他们我们都在这里。第二天早晨,你的叔父领兵前来截击,我和你等人得以回到军营。当时你十二岁,和我骑一匹马随着军队行进,你还能记得这些事情的经过吗?后来,我们住在寿阳。这时,元宝、菩提和你姑母的儿子贺兰盛洛,连你一共四人同学读书。请的教师姓成,对人十分严厉凶狠。你们四个人经过密谋想加害他,我和你的婶母听说后,各抓住自己的孩子打了一顿。惟有贺兰盛洛没有母亲,所以没有被打。后来,..朱天柱被打败,贺拔阿斗泥在关西,派人迎接家小。你的叔父宇文泰也派奴仆来富迎接你和盛洛等人。你当时穿着红绫子做的袍子,腰里束着用银器装饰的带子;盛洛穿着紫色带有用绸子结成的彩球的通身长袍,袍子的里是用黄绫做的。你们一起骑着骡子同往关西。盛洛比你小,你们三人都喊我为阿摩敦。这件事,你应当记得很清楚。今天,寄给你小时候穿的锦袍一件,收到后应仔细检看,要理解我含茹痛苦与悲愤,已经有好多年了。

  “世间的禽兽和草木,还母子相依,不分不离。我有什么罪,与你长时间分隔!今天又有什么福分,让我能将要见到你!世间的东西,只要想法追求就能得到;母子分处两国,哪里可以看到这种情况!虽然你贵极王侯,财富比高山和大海还多,可还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亲孑然一身,飘泊在千里之外,死亡就在旦夕之间,不能暂时见上一面,不能一起过上一天,天气寒冷得不着你送来的棉衣,腹中饥饿得不到你送来的饭食,你虽然极荣极贵,光耀世间,但要你这个儿子又有什么用呢?对我又有什么益处呢?今天以前,我得不到你的供养,事情已经过去,不必论说。今天以后,我衰残的生命都系在你的身上。上有苍天,下有厚土,中有鬼神,不要认为冥府蒙昧,可以欺负。

  “你的杨氏姑母虽在炎天盛暑,还能出发还国。关、河阻隔,千里迢迢。你们分离多年,如照常体写信,考虑你会疑惑,所以信中常举事实,又写上我的姓名,你应当理解这个道理,不要感到奇怪。”

  宇文护十分孝敬老人,得到书信不胜悲痛,左右的人都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他给母亲写回信说:

  “天下分崩离析,我们母子遭遇战乱带来的灾祸,儿子我远离你的膝下,匆匆已有三十五年。人一生下来都知道母子间的亲情,谁知道萨保我这样的不孝顺!过去的祸殃,积留的罪恶,只有应该成为过去,怎么能料到战乱带来的灾难,一直加在我慈母的身上!母亲的立身行事,不辜负一事一物,神明有知,应该哀怜。儿子身为公侯,母亲却为俘虏,我天热时不能看见母亲受热,天冷时不能看见母亲受冷,衣服不知道有还是没有,吃饭不知道能否吃饱,音讯渺茫,就好像在天地之外,无法听到您的消息。我因思念母亲日夜悲泣痛苦,泪水流干,继而双眼流血。自认为怀着极大的冤屈了却一生,死后如能有知,希望能在九泉之下拜见母亲。不料想齐朝解除罗网,送来这令人兴奋的好消息,摩敦、四姑你们都可获得释放。刚听到齐主的旨意,我灵魂清爽,好像要飞出体外,对天狂号,对地叩拜,无法控制自己。四姑已蒙齐国礼貌护送,平安归来,我在这一月的十八日在河东拜见了她。远远地一看见她,我就悲痛得肝肠好像要崩裂一样。但是,由于离别多年,生死阻隔,刚开始见面,嘴里不忍心叙述几十年的分别之苦。她只叙述齐朝宽宏大量,常对你们施以恩德,说她与您虽然被幽禁宫中,却受到优厚的礼遇。现在来到邺城,齐主的恩遇更加隆重。接到您的来信,聆听到您的训教,您极尽悲愤,详细地叙述家事。还没有读完,我的五脏六俯就有如刀割一般。信中所叙述的事情,没有一件敢于忘怀。您年纪高迈,又加上心情忧伤苦恼,常说饮食减少,记忆多有遗漏。捧读来信,叙述得条贯分明。读完后我一则以悲,一则以喜。当我们家乡遭受战乱的时候,我年龄才十多岁,左邻右舍的一些旧事,我还能记得;更何况自己家里遭受的祸难,与亲人们流离失所的情况呢?与您辞别时的情景,以及您前后对我的教训,记忆犹如刻入肌骨,常在心里萦绕。

  “天下长期动乱,四海板荡横流,太祖因时乘势,占有关西;齐朝应运趋时,拥据山东。两河三辅之地,各自都遇到上天赐给的机会。追溯各自的事迹,不是互相敌对。太祖去世时,天下尚未平定,我是我们这一辈中年龄最大的,亲自接受太祖的遗命。虽然身负重任,应当忧虑自己的职责。但到岁首庆贺时,子孙们都站满了大庭,环顾他们,想到您的处境,心中极为悲哀。情绪纷乱,没有心情担负这重大的责任,实在是有负太祖的在天之灵。齐朝霈然有如雨露的大恩大德,我们都已沐浴满身。爱敬之心,施与给别的人。草木有感激之心,禽兽和鱼类也会报答别人的恩泽,更何况是人呢?谁会不对此铭刻肺腑,感恩戴德?于国于家,都把信义作为根本,我估计您归来的日期指日可待。那时,我就可以拜见您慈祥的容颜,了却终生的愿望。骨肉间的生死分离,怎能超过今天的恩德?就是让山岳负载,也难以载完。

  “两国对立,按理不应该互通书信。我朝天子因齐朝不断绝我们母子的恩情,也允许我写信奉答。不料想今天得以互通音讯,提笔趴在纸上哭泣,每句话都无法表达我对母亲的思念之情。蒙您寄来我与您分别时留下的锦袍的衣面,年岁虽然久远,却依然熟识,我拿着它,不禁悲痛哭泣。至于拜见母亲,我在等待着您的归来,您知道我的心是多么急切!”

  齐朝不立即送回他的母亲,又重新给宇文护写信,并要他重新回信。他回信后,双方书信往返,以至于连续多次,而他的母亲竟没有被送回。朝臣们议论,认为北齐失信,命有司送公文给北齐。公文还没有送,他的母亲已经归来。北周举朝欢庆,朝廷为此大赦天下。他与母亲分别多年,一朝相见,凡所奉给母亲的都极尽豪华。每到夏天的伏日,冬天的腊日,周武帝都率领所有的亲戚,向宇文护的母亲行家人的礼节,举杯献酒,祝她长寿。荣华富贵已到极点,自古以来都没有听说过。

  这一年,突厥又率领军队按期会合,准备联合进攻齐朝。宇文护因为母亲刚被齐国送还,不想马上就出发。但又担心失信于突厥,不得已,便请求东征。九月,朝廷下诏征发二十四军,以及左右厢的奴隶,秦、陇、巴、蜀一带驻防的士兵,各藩属国的兵士共二十万人。十月,武帝在庙庭授予宇文护斧钺。军队进至潼关,宇文护便派柱国尉迟回为前锋,大将军权景宜率领山南兵进向豫州,少师杨..进向轵关。宇文护连结营寨,逐步向前推进,在弘农驻扎下来。尉迟回包围洛阳,柱国齐王宇文宪、郑公达奚武等在邙山安下军营。宇文护本来就缺乏战略头脑,这次出兵又不是出于他的本愿,所以,军队出发虽然很久,却没有取得什么胜利。因为出师无功,他与各位将领伏首请罪,武帝没有责难他。天和二年(567),他的母亲去世。不久,朝廷下诏命他不再守丧,到朝廷任事。天和五年,朝廷赐给他只有诸侯王公才能陈列的轩悬乐器和六佾之舞。

  宇文护为人十分宽厚平和,然而,在大的问题上他都不甚明白。他自认为建立了功勋,长时间掌握国家的权柄,但任用的人都很不恰当。加上皇室诸子贪婪残忍,僚属们为所欲为,无不为政肆虐,残害百姓。武帝因为他专权凶暴怠慢,暗中与卫王宇文直密谋想除掉他。天和七年三月十八日,宇文护从同州归来,武帝在文安殿接见他完毕,引他到含仁殿拜见皇太后。先前,武帝在宫中接见他,常行家人的礼节。他拜谒皇太后,太后必定赐给他座位,武帝常侍立在旁边。这时,他准备进入殿中,武帝对他说“:太后年事已高,颇好饮酒,很多亲属拜谒她。她常因饮酒不让引进。喜怒有时也不正常。劝阻她,又不被采纳。望兄长你今天能劝劝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酒诰》交给他,说:“用这个劝谏太后。”宇文护进入含仁殿,按照武帝的要求,将《酒诰》读给太后听。没有读完,武帝用玉..从背后猛力击他,他倒在地上。武帝又命宦官何泉用御刀砍杀他,何泉恐惧,却不能砍伤他。当时,卫王宇文直事先藏在殿内,便跳出来将他杀死。

  最初,武帝想除掉宇文护,王轨、宇文神举、宇文孝伯都参与了预谋。这一天,王轨等人都在外边,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杀死宇文护后,武帝召见宫伯长孙览等人,命他们立即逮捕宇文护的儿子、柱国谭园公宇文会、大将军莒国公宇文至、崇业公宇文静、正平公宇文乾嘉,以及宇文乾基、宇文乾光等人,连同柱国侯符侯龙恩、龙恩的弟弟大将军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人,都在殿中被杀害。齐王宇文宪说:“李安出身皂隶,只是管理厨房罢了,不值得杀戮。”武帝说:“你不知道啊,世宗的去世,就是他在饭中下毒害死的。”十九日,武帝命公布宇文护等人的罪状,大赦天下其他囚犯,将天和七年(572)改为建德元年。宇文护的嫡长子宇文训任蒲州刺史,这天夜晚,派柱国、越公宇文盛赶快镇守蒲州,将宇文训调回京城,行至同州被赐死。宇文护的长史叱罗协、司录冯迁,以及他所信任的人都被免去官职,除去名籍。他的儿子昌城公宇文深出使突厥,朝廷派开府宇文德带着玺书将他就地处死。建德三年(574),朝廷下诏恢复宇文护以及他的儿子们先前的封爵,给他赐号为荡,并改葬他处。

  广川公宇文测,字澄镜,周文帝宇文泰同族人的儿子。他性情深沉细密,从小喜好读书,魏时入仕,官至司徒右长史,娶宣武帝的女儿阳平公主为妻,被封为驸马都尉。孝武帝怀疑神武帝高欢,命宇文测到周文帝宇文泰那里,暗中请他防备。归来,被封为广川县伯。不久,他跟随孝武帝西迁关内,被晋爵为公。宇文泰任丞相,让宇文测任右长史,把军国大事都委托给他。宇文泰又命他详细审定宗室源流,以排列宗庙的顺序,并附在名籍册簿的后面。

  宇文测历任侍中、开府仪同三司,行汾州刺史的职责。他为政清简慈惠,颇受百姓拥戴。汾州与东魏接壤,东魏多次派人偷袭抢掠,西魏人抓住来犯者,捆绑着送给宇文测。他却让解开俘虏的绳索,将他们安置在宾馆里,然后接见他们,其礼遇有如客人。又宴请他们,释放他们回国,派人送出国境。从此东魏人非常惭愧,不再来侵犯。两国边界的百姓互通婚庆和丧吊,人们议论起来把他比作羊叔子。有人诬告他对朝廷怀有二心,宇文泰听了大发雷霆,训斥道“:宇文测替我安抚边境,为什么你要离间我们的骨肉亲情?”命将诬告的人斩首。他下令仍允许宇文测在汾州根据情况相机行事。宇文测又奉命负责绥州的政务。每年冬天,黄河封冰之后,突厥人就来抢掠骚扰。先前,常常提前让居民搬进城堡躲避突厥人。他上任之后,令当地居民不要搬迁,便在要害的地方堆放一百多处柴草,并派哨探远远地去侦查突厥人的动静。这年的十二月,突厥人从连谷出发,前来入寇。离边界还有数十里,他命把堆积的柴草一起点着。突厥人以为西魏大军来到,心里惧怕,赶快逃走。丢掉牲畜粮草等物品不可胜数,从此不敢再来。他因此请求朝廷在边界设置军队,以防备突厥人的进攻。后来,他在太子少保任上去世,宇文泰亲自来哭祭他,并派水池公负责料理丧事,谥号为靖。

  宇文测性情仁慈宽厚,好施舍,在洛阳的时候,他家里被盗,丢失的东西是他妻子阳平公主的衣服。州县官吏擒获盗贼,并得到赃物。他恐怕这个盗贼被叛处死刑,就不认领赃物,官府便将盗贼赦免。盗贼非常感激他,请求跟随在他的左右效劳。宇文测跟随孝武帝西迁,情况极其艰险狼狈,这个盗贼也跟着他入关,并没有产生二心。

  宇文深,字奴于,是宇文测的弟弟。他性情耿直,有才识和度量。才只有几岁,便垒石作军营,折草作旌旗,布置军队,颇有战阵的形势。父亲宇文永见了高兴地说:“你从小就天生地会布阵,长大后一定会成为名将。”孝武帝西迁,由于事变仓促,很多人都四处奔逃。宇文深当时任子都督,带领宿卫兵,安抚所部军士一起入关。因建立功劳,他被赐爵为长乐县伯。西魏大统时,多次升迁,官至尚书直事郎中。

  神武帝高欢率军驻扎在蒲坂,派遣他的部将窦泰进向潼关,高敖曹领兵围攻洛州。周文帝宇文泰准备袭击窦泰,他的部将都不同意。宇文泰将这件事隐瞒起来,假装没有议论过,单独问宇文深的意见,他答道:“窦泰是高欢的一员猛将,高欢常依靠他抵御强敌。如果现在我们的大军进攻蒲坂,那么高欢就会坚守,窦泰一定去救援他,我军内外受敌,这是取败之道。不如选派精锐部队偷偷进向小关。窦泰性情暴躁,一定来和我军决战,高欢老成持重,不一定会立即救援他,那么,窦泰就可以被擒获。抓住了窦泰,高欢就会情绪沮丧,回师防御,我们就可以获得胜利。”宇文泰听了十分高兴,说:“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军队便出发,果然活捉了窦泰,高欢也退兵东去。他又劝说宇文泰进取弘农,又将弘农克复。宇文泰兴奋异常,对宇文深说:“你就是我家的谋士陈平啊!”

  这年冬天,高欢又率领大军进至沙苑,西魏诸将都很恐惧,独有宇文深认为值得庆贺。宇文泰问他原因,他对答说:“高欢安抚河北,很得人心。他虽然缺乏智谋,但人们却愿意为他效命,靠人和自守,我们不容易图取。现在他率军渡过黄河,远离后方,不是他手下的将士们所愿意的。只是高欢耻于失掉窦泰,刚愎自用,又进谏天子,卷土重来。所说的忿怒的军队,一战即可擒获,为什么不值得庆贺呢?”宇文泰认为他说的很对。不久,将高欢打得大败,和他预料的完全一样。

  很快,朝廷给他晋封为侯。文官制度建立,他被封为小吏部下大夫,又迁任中大夫。北周武成元年(559),他又任豳州刺史,改封爵位为安抚县公。保定初年,任京兆尹,进入朝廷任司会中大夫。

  宇文深从小丧父,对他的哥哥宇文测十分恭顺。他的性情奇异诡秘,好读兵书。既然位居朝廷的中枢,所以,不断奉献自己筹划的策略。担任选拔官吏的职责后,颇受到人们的赞誉。他的性情仁慈惠爱,从弟宇文神举、宇文神庆从小丧父,孤独无依,他对他们抚养教育,就好像亲兄弟一样,人们也因此称赞他。在官位上去世,谥号成康。

  宇文孝伯,字胡王,宇文深之子。他与周武帝宇文邕同一天出生,所以,周文帝宇文泰很喜欢他,将他养在自己家里。长大后,又与武帝一起上学。武成元年(559),朝廷封他为宗师上士,年仅十六岁。他性情沉稳正直,说话爽快,好直率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武帝即位,想将他安置在自己身边。当时,朝廷大权由宰相宇文护掌握,武帝无法决定,便托词说孝伯从小与自己一起学习经书,想在一起互相启发。因此,宇文护没有怀疑,孝伯得以进入朝廷,任右侍上士,常常陪武帝读书。他的父亲去世后,朝廷命他在守丧时继承父亲的爵位。武帝曾对他说:“你与我,就像卢绾与汉高祖啊!”赐给他镶有十三块玉环的金带。从此,他常常侍奉在武帝身边,出入于武帝的卧室,朝廷事务也都得以参与,他都竭心尽力,无所保留。对于时政的得失,外面的种种事情,他都讲给武帝听。武帝对他十分信任,当时无人可比。准备诛杀晋公宇文护时,武帝与卫王宇文直秘密商议,只有他和王轨、宇文神举等人参与。宇文护被诛杀,朝廷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又历任司会中大夫和左官正的职务。

  皇太子不具备美好的品德。孝伯对武帝说“:没有听说皇太子有很好的道德声誉,请认真挑选正派的人做他的老师和学友,以改变他的品质。不然,后悔也来不及。”武帝听后严肃地说“:你是举世公认的耿直正派,应该竭诚地对待太子。听你说话的意思,这是家风造成的。”孝伯连忙叩拜谢罪说:“不是我说起来难,是你接受起来不容易啊,深望陛下您三思。”武帝说:“正派的人谁能赶得上您呢?”于是,武帝命尉迟运为右官正,宇文孝伯为左官正、宗师中大夫。他又迁升为右宫伯。一次因侍坐武帝身边,武帝问他“:太子最近有长进吗?”他答道“:皇太子畏惧您的威严,没有什么过失。”王轨在宫内宴会上捋着武帝的胡须,叙说太子的过失。武帝停止喝酒,指责孝伯说“:你常对我说太子没有过失,现在王轨这样说,是你欺骗了我。”孝伯叩头,然后说“:我听说父子之间的感情,一般人很难说清楚。我知道陛下您不能割舍父子的情爱,便结舌闭口。”武帝理解他的意思,沉默许久才说:“我已将太子委托给你,你要勉为其难,认真教育。”

  周军大举东进,讨伐北齐,朝廷封他为内史下大夫,命他掌管留守京城的事务。大军归来,武帝对他说:“留守职责的重大,并不次于作战的功劳。”于是,加授他为大将军,晋封爵位为广陵郡公,并赐给他金银布帛和歌妓等,又命他为宗师。武帝每次外出,都令他留守京城。后来,武帝向北讨伐,到云阳宫时患病,赶快召孝伯赶赴临时的住所,武帝拉着他的手说:“我估计很难痊愈,因而把后事托给你。”当夜,封他为司卫上大夫,统率宿卫京城的兵马,命他赶快回京城镇守。

  宣帝即位,封孝伯为小冢宰。宣帝忌恨齐王宇文宪,想除掉他,便对孝伯说“:你如果能除掉他,我把他的官位授给你。”他连忙叩头,劝谏说:“齐王在宗室中关系亲近,功劳又高,是国家的栋梁。我如果遵从您的旨意,那么我对国家就不忠,陛下您也会成为不孝之子。”宣帝因而疏远他,便与于智、郑译等密谋这件事,命于智诬告齐王阴谋反叛,派孝伯将他召入宫中杀死。

  宣帝曾参与西征,在军中犯有过失,郑译当时也参与其事。军队归来后,孝伯和王轨把情况全部奏报给武帝。武帝恼怒,打了宣帝数十杖,除掉郑译的名籍。宣帝当皇帝后,追想起这件被打的事,问郑译:“我脚上被杖责的伤痕是谁干的事?”郑译答“:事情是由宇文孝伯和王轨告发引起的。”郑译又说王轨捋武帝胡须的事,宣帝便将王轨杀害。尉迟运心里害怕,私下里对孝伯说:“我们这些人一定不会免除灾祸,怎么办呢?”孝伯说“:现在堂上有年迈的母亲,地下有刚去世不久的武帝,为人臣又为人子,又能怎么办?况且我们以自身侍奉人君,本来就应为名节大义殉身,劝谏他又不听,怎么会逃脱一死?你如果为了一己的身家性命打算,应该远祸保身,离开朝廷。”于是,他们二人各行其志,尉迟运不久出任秦州总管。宣帝荒淫无度,一天比一天严重;诛戮大臣,毫无法度。孝伯多次劝谏,都无济于事,宣帝反而更加疏远和忌恨他。后来稽胡造反,宣帝命他为行军总管,与越王宇文盛一起将叛兵讨平。大军归来后,宣帝想杀掉他,便假借齐王宇文宪的事讥讽他,说:“你明明知道齐王想谋反,为什么不告发?”孝伯答道:“我知道齐王忠于朝廷,被群小们构陷诬害,横加罪名。我说了一定不被采用,所以不说。况且先帝嘱托我辅助陛下您,现在劝谏您又不听,我实在有负先帝重托。你因此加罪于我,是我甘心领受的。”宣帝听后满面惭愧,俯首不语,命在家中赐孝伯死罪,时年仅三十六岁。

  隋文帝代周立隋,即皇帝位,因孝伯和王轨忠贞而获罪被害,命将他们重新安葬,恢复他们的官爵。他曾对高颍说:“宇文孝伯实在是北周卓越的大臣。如果此人继续在朝执政,我们就没有下手的地方。”

  东平公宇文神举,是周文帝宇文泰同族人的儿子。他的父亲宇文显和,从小继承前辈的爵位。显和性情矜持严肃,涉猎很多经书,臂力超过正常人,可以拉动数百斤的大弓,能骑在马上向左右两边射箭。孝武帝在番邦,显和早就蒙受他的器重和礼遇。当时国家多难,孝武帝曾请他出谋划策。他陈奏应闭门不出,隐晦自己的行迹,等待时机,再图进取。孝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孝武帝即位后,命他为阁内都督,封为城阳县公,因旧恩对他礼遇甚厚。他住的房子又小又破,孝武帝便撤掉殿省,将房子赐给他居住,他就是这样被孝武帝看重。

  神武帝高欢专擅朝廷大权之后,孝武帝常常感到不安稳,问宇文显和:“天下汹汹,动荡不安,应怎么办?”显和答:“不如择善而从之。”因而吟诵《诗经》中的句子说:“那个美人啊,就是西方的那个人呀。”孝武帝说“: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于是,朝廷决定了西入关中的策略。因为他的母亲年迈,孝武帝让他拿出个主意,他对答:“今天的情况,忠孝不能两全,如果我不保全机密就失掉作为臣子的责任,怎么敢先为自己打算!”孝武帝因悲怆改变了脸色,说:“你真是我的王陵啊!”升任他为朱衣直阁、阁内大都督,改封爵号为长广县公。他跟从孝武帝入关,到达溱水,周文帝宇文泰平常听说他善于射箭,却从没有见过。少倾,水边飞来一只小鸟,显和将它射中。宇文泰笑着说“:我知道你工于此道。”朝廷晋封他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后来去世。

  宇文神举幼年丧父,有天生夙成的器量。长大后,神情潇洒风流,志气韬略,英武丰赡。眉目清秀俊朗,仪表魁伟,相貌堂堂。北周明帝初年离家出仕,任中侍上士。明帝留心学问,而神举爱好文章。明帝每次出巡,都让神举跟从。他继承父爵,被封为长广县公。天和元年(566),迁任为右宫伯中大夫,晋爵位为清河郡公。建德三年(574),自京兆尹的职位出任为熊州刺史,北齐人都害怕他的威名。周武帝东伐,神举随从平定并州,被授为并州刺史。并州原为北齐的别都,城内有很多刁滑邪恶的人。神举恩威并用,远近的人都心悦诚服。朝廷改封他为武德郡公,升任为柱国大将军。又改封为东平郡公。宣政元年(578),他又转任司武上大夫。幽州人卢昌期占据范阳造反,朝廷命他率军讨伐。北齐的黄门侍郎卢思道也在反军中,反叛被平定,正要将卢思道解开衣领斩首,神举将他释放并礼貌对待,还命他起草露布。稽胡造反,侵犯西河,神举与越王宇文盛进讨。这时突厥人赶来救援稽胡,神举用奇兵袭击,突厥人败退,稽胡归附。朝廷授予他并州总管的职务。

  神举被周武帝器重,他竭尽心腹的责任。王轨、宇文孝伯等屡次向武帝说太子的过失,神举也参与了。宣帝即位后,荒淫无度,神举惧怕遭受祸患,心中常不自安。刚平定范阳之后,他的威望名声大振,宣帝忌恨他的名望,加上过去的怨仇,便派人将毒酒赐给他,他死在马邑,当时年仅四十八岁。

  神举风仪俊美,善于辞令,博览经史,喜爱篇章,尤其工于骑马射箭。临阵对敌,英勇无畏,又颇有谋略;莅职为官,政绩突出,声誉四起。加上乐善好施,爱护人才,以雄武豪迈自居,所以能够文武官职兼任,声名播于内外,百官无不仰望他的风采,前辈旧友至今赞颂不绝。

  宇文庆,字神庆,宇文神举的兄弟。性情深沉,有才识和度量,从小以聪明敏捷被人们称誉。他最初在东观读书,涉猎大量文史经典。过些时候他对别人说“:读书能够认识人的姓名就行了,怎么能长久地从事笔墨生涯而成为腐儒呢?”当时,文州贼寇作乱,他应募从征,因立功被授予都督。卫王宇文直镇守山南,让他在自己左右。他善于射箭,又有胆气,好与猛兽格斗,宇文直很器重他,升任他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诛杀宇文护,他也参与其事。进而被授予骠骑大将军,加封为开府。他跟随武帝进攻河阴,首先登上城垛。与敌人短兵相接,被石头击中,从城上坠落,昏迷后又苏醒过来。武帝慰劳他说“:你的勇气多得可以卖给别人了。”他又跟随武帝攻打晋州,齐军大批涌来。他与齐王宇文宪骑马了望敌兵情况,突然与敌兵相遇,被敌人包围。宇文宪催马逃跑,宇文庆退却,据守汾桥。敌兵争相追击,他弯弓射箭,中箭的人马一定倒地,敌兵才稍稍退却。周军攻占高壁,克复并州,取下信都,活捉高蔆,他的功劳最为突出。因而被晋位为大将军,封爵为汝南郡公。不久,任行军总管,挥师讨伐延安反叛的胡人,平定后,任延、宁二州的总管。

  隋文帝杨坚任北周丞相,他以行军总管的身份征讨江南,到达白帝城,因建立功劳晋封为上大将军。杨坚与他有旧时的交情,对他十分亲近,命他督领丞相府的军事,把他当作心腹。不久,加封他为柱国。开皇初年,封他为左武卫将军,晋封为上柱国。数年之后,又任凉州总管,一年多后被征还朝廷,没有任职。

  当初,杨坚还没有当皇帝时曾对宇文庆说“:天元皇帝品质平平,没有积德,从他的相貌看,寿命也不会太长。加上他制定的法令严厉繁苛,他又天天沉湎于声色之中,让我看他不会长久。另外,各诸侯藩王力量弱小,让他们各自驻守本土,却没有深根固本的计谋。羽毛的茎被剪掉了,怎么能够飞向远方?尉迟回是皇家贵戚,早就有很高的声望,国家如有战争,他一定是祸乱之源。然而,他的指挥本领凡庸,度量短浅,子弟们轻薄无能,贪婪残酷,对百姓缺少恩惠,终于会导致灭亡。司马消难反复无常,也不是池中的蛟龙,变化不定,常在俄顷之间。但是,他轻薄率易,没有智谋,不能成为大害,最多逃向江南,依附南陈。庸、蜀之地,险峻闭塞,易生难于阻止的事变。王谦愚钝,缺乏谋略,但恐怕他被人利用,却不值得担忧。”不久,他预料的全部应验。杨坚称帝后,宇文庆怕他忘掉,不再被收录引用,又想显示杨坚过去对他的友谊和信任,便把这些话全部记录,上表奏闻。杨坚看后十分高兴,下诏说“:我的话应验,本属偶然。你仍没有忘记,足可表示你对过去友谊的忠诚和珍重。我深深地感谢你友好的用意,对你实在感激不尽。”从此,隋文帝对他常常给予优厚的礼遇。他在家中去世。

参考资料:
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071436217572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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