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零八

唐代:沈昫等

  ○武元衡从父弟儒衡

  郑余庆子瀚瀚子允谟茂休处诲从谠

  韦贯之兄绶弟纁子澳

  武元衡,字伯苍,河南缑氏人。曾祖载德,天后从父弟,官至湖州刺史。祖平一,善属文,终考功员外郎、修文馆学士,事在《逸人传》。父就,殿中侍御史,以元衡贵,追赠吏部侍郎。元衡进士登第,累辟使府,至监察御史。后为华原县令。时畿辅有镇军督将恃恩矜功者,多挠吏民。元衡苦之,乃称病去官。放情事外,沉浮宴咏者久之。德宗知其才,召授比部员外郎。一岁,迁左司郎中。时以详整称重。

  贞元二十年,迁御史中丞。尝因延英对罢,德宗目送之,指示左右曰:“元衡真宰相器也。”

  顺宗即位,以病不亲政事。王叔文等使其党以权利诱元衡,元衡拒之。时奉德宗山陵,元衡为仪仗使。监察御史刘禹锡,叔文之党也,求充仪仗判官。元衡不与,其党滋不悦。数日,罢元衡为右庶子。宪宗即位,始册为皇太子,元衡赞引,因识之。及登极,复拜御史中丞。持平无私,纲条悉举,人甚称重。寻迁户部侍郎。元和二年正月,拜门下侍郎、平章事,赐金紫,兼判户部事。上为太子时,知其进退守正,及是用为宰相,甚礼信之。

  初,浙西节度李锜请入觐,乃拜为右仆射,令入朝。既而又称疾,请至岁暮。上问宰臣,郑絪请如锜奏。元衡曰:“不可。且锜自请入朝,诏既许之,即又称疾,是可否在锜。今陛下新临大宝,天下属耳目,若使奸臣得遂其私,则威令从兹去矣。”上以为然,遽追之。锜果计穷而反。

  先是,高崇文平蜀,因授以节度使。崇文理军有法,而不知州县之政。上难其代者,乃以元衡代崇文,拜检校吏部尚书,兼门下侍郎、平章事,充剑南西川节度使。将行,上御安福门以临慰之。高崇文既发成都,尽载其军资、金帛、帟幕、伎乐、工巧以行。元衡至,则庶事节约,务以便人。比三年,公私稍济。抚蛮夷,约束明具,不辄生事。重慎端谨,虽淡于接物,而开府极一时之选。八年,征还。至骆谷,重拜门下侍郎、平章事。

  时李吉甫、李绛情不相叶,各以事理曲直于上前。元衡居中,无所违附,上称为长者。及吉甫卒,上方讨淮、蔡,悉以机务委之。时王承宗遣使奏事,请赦吴元济。请事于宰相,辞礼悖慢,元衡叱之。承宗因飞章诋元衡,咎怨颇结。元衡宅在静安里,十年六月三日,将朝,出里东门,有暗中叱使灭烛者,导骑诃之,贼射之,中肩。又有匿树阴突出者,以棓击元衡左股。其徒驭已为贼所格奔逸,贼乃持元衡马,东南行十余步害之,批其颅骨怀去。及众呼偕至,持火照之,见元衡已踣于血中,即元衡宅东北隅墙之外。时夜漏未尽,陌上多朝骑及行人,铺卒连呼十余里,皆云贼杀宰相,声达朝堂,百官恟恟,未知死者谁也。须臾,元衡马走至,遇人始辨之。既明,仗至紫宸门,有司以元衡遇害闻。上震惊,却朝而坐延英,召见宰相。惋恸者久之,为之再不食。册赠司徒,赠赙布帛五百匹、粟四百硕,辍朝五日,谥曰忠愍。

  元衡工五言诗,好事者传之,往往被于管弦。

  初,八年,元衡自蜀再辅政,时太白犯上相,历执法。占者言:“今之三相皆不利,始轻末重。”月余,李绛以足疾免。明年十月,李吉甫以暴疾卒。至是,元衡为盗所害,年五十八。始元衡与吉甫齐年,又同日为宰相。及出镇,分领扬、益。及吉甫再入,元衡亦还。吉甫先一年以元衡生月卒,元衡后一年以吉甫生月卒。吉凶之数,若符会焉。先是,长安谣曰“打麦麦打三三三”,既而旋其袖曰“舞了也”。解者谓:“打麦”者,打麦时也;“麦打”者,盖谓暗中突击也;“三三三”,谓六月三日也;“舞了也”,谓元衡之卒也。自是京师大恐,城门加卫兵,察其出入,物色伺之。其伟状异制、燕赵之音者,多执讯之。元衡从父弟儒衡。

  儒衡,字庭硕。才度俊伟,气直貌庄,言不妄发,与人交友,终始不渝。相国郑余庆不事华洁,后进趋其门者多垢衣败服,以望其知。而儒衡谒见,未尝辄易所好,但与之正言直论,余庆因亦重之。宪宗以元衡横死王事,尝嗟惜之,故待儒衡甚厚。累迁户部郎中。十二年,权知谏议大夫事,寻兼知制诰。皇甫镈以宰相领度支,剥下以媚上,无敢言其罪者。儒衡上疏论列,镈密诉其事,帝曰:“勿以儒衡上疏,卿将报怨耶!”镈不复敢言。

  儒衡气岸高雅,论事有风彩,群邪恶之。尤为宰相令狐楚所忌。元和末年,垂将大用,楚畏其明俊,欲以计沮之,以离其宠。有狄兼谟者,梁公仁杰之后,时为襄阳从事。楚乃自草制词,召狄兼谟为拾遗,曰:“朕听政余暇,躬览国书,知奸臣擅权之由,见母后窃位之事。我国家神器大宝,将遂传于他人。洪惟昊穹,降鉴储祉,诞生仁杰,保佑中宗,使绝维更张,明辟乃复。宜福胄胤,与国无穷。”及兼谟制出,儒衡泣诉于御前,言其祖平一在天后朝辞荣终老,当时不以为累。宪宗再三抚慰之。自是薄楚之为人。然儒衡守道不回,嫉恶太甚,终不至大任。寻正拜中书舍人。时元稹依倚内官,得知制诰,儒衡深鄙之。会食瓜阁下,蝇集于上,儒衡以扇挥之曰:“适从何处来,而遽集于此?”同僚失色,儒衡意气自若。迁礼部侍郎。长庆四年卒,年五十六。

  郑余庆,字居业,荥阳人。祖长裕,官至国子司业,终颍川太守。长裕弟少微,为中书舍人、刑部侍郎。兄弟有名于当时。父慈,与元德秀友善,官至太子舍人。

  余庆少勤学,善属文。大历中举进士。建中末,山南节度使严震辟为从事,累官殿中侍御史,丁父忧罢。贞元初入朝,历左司、兵部员外郎,库部郎中。八年,选为翰林学士。

  十三年六月,迁工部侍郎,知吏部选事。时有玄法寺僧法凑为寺众所,万年县尉卢伯达断还俗,后又复为僧,伯达上表论之。诏中丞宇文邈、刑部侍郎张彧、大理卿郑云逵等三司,与功德使判官诸葛述同按鞫。时议述胥吏,不合与宪臣等同入省按事。余庆上疏论列,当时翕然称重。

  十四年,拜中书侍郎、平章事。余庆通究《六经》深旨,奏对之际,多以古义傅之。与度支使于素善,每奏事余庆皆议可之。未几,以罪贬。时又岁旱人饥,德宗与宰臣议,将赈给禁卫六军。事未行,为中书吏所泄,余庆贬郴州司马,凡六载。顺宗登极,征拜尚书左丞。

  宪宗嗣位之月,又擢守本官、平章事。未几,属夏州将杨惠琳阻命,宰臣等论奏,多议兵事。余庆复以古义上言,夏州军士皆仰给县官,又有“介马万蹄”之语。时议以余庆虽好古博雅而未适时。有主书滑涣,久司中书簿籍,与内官典枢密刘光琦情通。宰相议事,与光琦异同者,令涣达意,未尝不遂所欲。宰相杜佑、郑絪皆姑息之。议者云佑私呼为滑八,四方书币赀货,充集其门,弟泳官至刺史。及余庆再入中书,与同僚集议。涣指陈是非,余庆怒其僭,叱之。寻而余庆罢相,为太子宾客。其年八月,涣赃污发,赐死。上浸闻余庆叱涣事,甚重之,乃改为国子祭酒,寻拜河南尹。三年,检校兵部尚书,兼东都留守。六年四月,正拜兵部尚书。

  余庆再为相,罢免皆非大过,尤以清俭为时所称。洎中外践更,郁为耆德,朝廷得失,言成准的。时京兆尹元义方、户部侍郎判度支卢坦,皆以勋官前任至三品,据令合立门戟,各请戟立于其第。时义方以加上柱国、坦以前任宣州观察使请戟。近代立戟者,率有银青阶,而义方只据勋官,有司不详覆而给之,议者非之,台司将劾而未果。会余庆自东都来,发论大以为不可。由是,台司移牒诘礼部,左司郎中陆则、礼部员外崔备皆罚俸,夺元、卢之门戟。

  余庆受诏撰《惠昭太子哀册》,其辞甚工。有医工崔环,自淮南小将为黄州司马。敕至南省,余庆执之封还,以为诸道散将无故授正员五品官,是开侥幸之路,且无阙可供。言或过理,由是稍忤时权,改太子少傅,兼判太常卿事。初德宗自山南还宫,关辅有怀光、吐蕃之虞,都下惊忧,遂诏太常集乐去大鼓。至是,余庆始奏复用大鼓。

  九年,拜检校右仆射,兼兴元尹,充山南西道节度观察使,三岁受代。

  十二年,除太子少师。寻以年及悬车,请致仕,诏不许。时累有恩赦叙阶,及天子亲谒郊庙,行事官等皆得以恩授三品五品,不复计考,其使府宾吏,又以军功借赐命服而后入拜者十八九。由是,在朝衣绿者甚少,郎官谏官有被紫垂金者。又丞郎中谢洎郎官出使,多赐章服,以示加恩。于是宠章尤滥,当时不以服章为贵,遂诏余庆详格令,立制条,奏以闻。

  十三年,拜尚书左仆射。自兵兴以来,处左右端揆之位者多非其人,及余庆以名臣居之,人情美洽。宪宗以余庆谙练典章,朝廷礼乐制度有乖故事,专委余庆参酌施行,遂用为详定使。余庆复奏刑部侍郎韩愈、礼部侍郎李程为副使,左司郎中崔郾、吏部郎中陈珮、刑部员外郎杨嗣复、礼部员外郎庾敬休,并充详定判官。朝廷仪制、吉凶五礼,咸有损益焉。改凤翔尹、凤翔陇节度使。

  十四年,兼太子少师、检校司空,封荥阳郡公,兼判国子祭酒事。以太学荒毁日久,生徒不振,奏率文官俸给修两京国子监。

  及穆宗登极,以师傅之旧,进位检校司徒,优礼甚至。元和十五年十一月卒,诏曰:“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太子少师、上柱国、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郑余庆,始以衣冠礼乐,行于山东,余力文章,遂成志学。出入清近,盈五十年。再秉台衡,屡分戎律。凡所要职,无不践更。贵而能贫,卑以自牧。謇谔闻于台阁,柔睦化于闺门。受命有考父之恭,待士比公孙之广。焚书逸礼,尽可口传;古史旧章,如因心匠。朕方咨禀,庶罔昏逾。神将祝予,痛悼何及!乞言既阻,赗礼宜优,可赠太保。”时年七十五,谥曰贞。

  余庆砥名砺行,不失儒者之道;清俭率素,终始不渝。四朝居将相之任,出入垂五十年,禄赐所得,分给亲党,其家颇类寒素。自至德已来,方镇除授,必遣中使领旌节就第宣赐,皆厚以金帛遣之。求媚者唯恐其数不广,故王人一来,有获钱数百万者。余庆每受方任,天子必诫其使曰:“余庆家贫,不得妄有求取。”专欲振起儒教,后生谒见者,率以经学讽之。而周其所急,理家理身,极其俭薄。及修官政,则喜开广。镇岐下一岁,戎事可观。又创立儒宫以来,学者虽行己可学,而往往近于沽激,故当时议者不全德许之。上以家素清贫,不办丧事,宜令所司特给一月俸料,以充赙赠,用示哀荣。有文集、表疏、碑志、诗赋共五十卷行于世。

  兄承庆,官不显。弟膺甫,官至主客员外郎中、楚怀郑三州刺史。次弟具瞻、羽客、时然,皆官至县令宾佐。余庆子瀚。

  翰本名涵,以文宗籓邸时名同,改名瀚。贞元十年举进士。以父谪官,累年不任。自秘书省校书郎迁洛阳尉,充集贤院修撰。改长安尉、集贤校理。转太常寺主簿,职仍故。迁太常博士,改右补阙。献疏切直,人为危之。及余庆入朝,宪宗谓余庆曰:“卿之令子,朕之直臣,可更相贺。”遂迁起居舍人,改考功员外郎。刺史有驱迫人吏上言政绩,请刊石纪政者,瀚探得其情,条责廉使,巧迹遂露,人服其敏识。时余庆为仆射,请改省郎。乃换国子博士、史馆修撰。丁母忧,除丧,拜考功郎中。复丁内艰,终制,退居汜上。长庆中,征为司封郎中、史馆修撰,累迁中书舍人。

  文宗登极,擢为翰林侍讲学士。上命撰《经史要录》二十卷。书成,上喜其精博,因摘所上书语类。上亲自发问,瀚应对无滞,锡以金紫。太和二年,迁礼部侍郎。典贡举二年,选拔造秀,时号得人。转兵部侍郎,改吏部,出为河南尹,皆著能名。入为左丞,旋拜刑部尚书,兼判左丞事。出为山南西道节度观察使,检校户部尚书、兴元尹、兼御史大夫。余庆之镇兴元,创立儒宫,开设学馆,至瀚之来,复继前美。开成四年闰正月,以户部尚书征。诏下之日,卒于兴元,年六十四,赠右仆射,谥曰宣。有文集、制诰共三十卷,行于世。浣四子:允谟、茂谌、处诲、从谠。

  允谟,以廕累官台省,历蜀、彭、濠、晋四州刺史,位终太子右庶子。

  茂谌,避国讳改茂休,开成二年登进士第,四迁太常博士、兵部员外郎、吏部郎中、绛州刺史,位终秘书监。

  处诲,字延美,于昆仲间文章拔秀,早为士友所推。太和八年登进士第。释褐秘府,转监察、拾遗、尚书郎、给事中。累迁工部、刑部侍郎,出为越州刺史、浙东观察使、检校刑部尚书、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观察等使,卒于汴。处诲族父朗。初朗为定州节度使时,处诲为工部侍郎,因早朝假寐于待漏院,忽梦己为浙东观察使,经过汴州,而朗为汴帅,留连饮饯,仰视屋栋,饰以黄土,宾从皆所识。明年,朗果自定州镇宣武,辟韦重掌书记。重将行,处诲告以所梦。明年,处诲转刑部侍郎。其年秋,授浙东观察使。行及潼关,朗遣从事迎劳,仍致手书,令先疏所梦。比至汴,宴于清暑亭,宾佐悉符梦中。朗仰视屋栋曰:“此亦黄土也。”四座感叹移时。后五年,朗卒,处诲继为汴州节度使,乃赋诗一章,刻于事,以尽思朗之悲。处诲方雅好古,且勤于著述,撰集至多。为校书郎时,撰次《明皇杂录》三篇,行于世。

  从谠,字正求,会昌二年登进士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历拾遗、补阙、尚书郎、知制诰。故相令狐、魏扶,皆父贡举门生,为之延誉,寻迁中书舍人。咸通三年,知贡举,拜礼部侍郎,转刑部,改吏部侍郎。典选平允,时无屈人。垂将作辅,以权臣请托不行,改检校刑部尚书、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观察等使。逾年,乞还,不允,改检校兵部尚书、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观察等使。期年报政,美声流闻。当途者惧其大用,改广州刺史、岭南节度使。

  五管为南诏蛮所扰,天下征兵,时有庞勋之乱,不暇边事。从谠在镇,北兵寡弱,夷獠棼然,乃择其土豪,授之右职,御侮扞城,皆得其效。虽郡邑屡陷,而交、广晏然。俄而懿宗厌代,从谠以久在番禺,不乐风土,思归恋阙,形于赋咏,累上章求为分司散秩。僖宗征还,用为刑部尚书。寻以本官同平章事。

  乾符中,盗起河南,天下骚动。阴山府沙陀都督李国昌部族方强,虎视北边。属灵州防御使段文楚军储不继,郡兵乏食,乃密引沙陀部攻城,杀文楚,遂据振武军云、朔等州。又令其子克章、克用大合诸部,南侵忻、代。前帅窦瀚、李侃、李蔚相继以重臣镇并部,皆不能遏。俄而康传圭为三军所杀,军士益骄,矜功责赏,劝为噪聚。加以河南、河北七道兵帅,云合都下,人不聊生,沙陀连陷城邑,朝廷难于择帅。僖宗欲以宰臣临制之,诏曰:“开府仪同三司、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充太清宫使、弘文馆大学士、延资库使、上柱国、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郑从谠:自处钧衡,屡来麟凤,才高应变,动必研机。朕以北门兴王故地,以尔尝施惠化,尚有去思。方当用武之时,暂辍调元之职,伫歼凶丑,副我忧勤。可检校司空、司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兼行营招讨等使。”制下,许自择参佐。乃奏长安令王调为副使,兵部员外郎、史馆修撰刘崇龟为节度判官,前司勋员外郎、史馆修撰赵崇为观察判官,前进士刘崇鲁充推官,前左拾遗李渥充掌书记,前长安尉崔泽充支使。开幕之盛,冠于一时。时中朝瞻望者,目太原为“小朝廷”,言名人之多也。时新承军乱之后,杀掠攻剽,无日无之。

  从谠貌温而气劲,沉机善断,奸无遁情。凡凶谋盗发,无不落其彀中,以是群豪惕息。旧府城都虞候张彦球者,前帅令率兵三千逐沙陀于百井,中路而还,纵兵破钥,杀故帅康传圭。及从谠至,搜索其魁诛之。知彦球意善,有方略,召之开喻,坦然无疑,悉以兵柄委之。

  广明初,李钧、李涿继率本道之师出雁门,为沙陀所败。十二月,黄巢犯长安,僖宗出幸。传诏谓从谠曰:“卿志安封域,权总戎麾,夷夏具瞻,社稷全赖。今月五日,草贼黄巢奔冲;十六日,驻跸梁、汉。上惭九庙,下愧万方。籓阃乍闻,痛愤应切。专差供奉官刘全及往彼慰喻。卿宜差点本道兵士,酌量多少,付北面副招讨使诸葛爽,俾令入援。”从谠承诏雪涕,团结戎伍,遣牙将论安、后院军使硃玫率步骑五千,从诸葛爽入关赴难。时中和元年五月也。

  论安军次离石。是月,沙陀李克用军奄至,营于汾东,称奉诏赴难入关。从谠具廪饩犒劳,信宿不发。克用傅城而呼曰:“本军将南下,欲与相公面言。”从谠登城谓之曰:“仆射父子,咸通以来,旧激忠义,血战为国,天下之人受赐。老夫历事累朝,位忝将相,今日群盗扰攘,舆驾奔播,荡覆神州,不能荷戈讨贼,以酬圣奖,老夫之罪也。然多难图勋,是仆射立功立事之时也。所恨受命守籓,不敢辱命,无以仰陪戎棨。若仆射终以君亲为念,破贼之后,车驾还宫,却得待罪阙庭,是所愿也。唯仆射自爱。”克用拜谢而去。然杂虏不戢,肆掠近甸。从谠遣大将王蟾、薛威出师追击之。翌日,契苾部救兵至,沙陀大败而还。

  初,论安率师入关,至阴地,以数百卒擅归,从谠集诸部校斩之于鞠场,并以兵众付硃玫赴难。时郑畋亦以宰相镇凤翔,与从谠宗人,同年登进士。畋亦举兵岐下,以遏贼巢。广明首唱仗义,断贼首尾,逆徒名为“二郑”。国威复振,二儒帅之功也。

  二年十一月,代北监军使陈景思奉诏赦沙陀部,许讨贼自赎。由是沙陀五部数万人南下,不敢蹈境。乃自岚、石沿河而南,唯李克用以数百骑临城叙别。从谠遗之名马、器币而诀。三年,克用破贼立功,授河东节度代从谠。还至榆次,遣使致礼,谓从谠曰:“予家尊在雁门,且还觐省。相公徐治行装,勿遽首途。”从谠承诏,即日牒监军使周从寓请知兵马留后事。书记刘崇鲁知观察留后事,戒之曰:“俟面李公,按籍而还。”

  五月十五日,从谠离太原。时京城虽复,车驾未还,道途多寇。行次绛州,唐彦谦为刺史,留驻数月。冬,诏使追赴行在,复辅政,历司空、司徒,正拜侍中。光启末,固辞机务,以疾还第。卒。有司谥曰文忠。

  从谠知人善任,性不骄矜,故所至有声绩。在太原时,大将张彦球强杰难制,前后帅守以疑间贻衅,故军旅不宁。及从谠抚封四年,知其才用可委,开怀任遇,得其死力。故抗虏全城,多彦球之效也。累奏为行军司马。及再秉政,用为金吾将军,累郡刺史。在绛州时,彦谦判官陆扆嗜学有才思,寓于郡斋,日与之谈宴,无间先后。乃称之于朝,位至清显。在汴时,以兄处诲尝为镇帅,殁于是郡,讫一政受代,不于公署举乐,其友悌知礼,操履如此。国之名臣,文忠有焉。

  韦贯之,本名纯,以宪宗庙讳,遂以字称。八代祖夐,仕周,号逍遥公。父肇,官至吏部侍郎,有重名于时。贯之即其第二子。少举进士。贞元初,登贤良科,授校书郎。秩满,从调判入等,再转长安县丞。

  德宗末年,京兆尹李实权移宰相,言其可否,必数日而诏行。人有以贯之名荐于实者,答曰:“是其人居与吾同里,亟闻其贤,但吾得识其面而进于上。”举笏示说者曰:“实已记其名氏矣。”说者喜,骤以其语告于贯之,且曰:“子今日诣实而明日受贺矣。”贯之唯唯,数岁终不往,然是后竟不迁。

  永贞中,始除监察御史。上书举季弟纁自代,时议不以为私。转右补阙,而纁代为监察。元和元年,杜从郁为左补阙,贯之与崔群奏论,寻降为左拾遗。又论遗、补虽品不同,皆是谏官。父为宰相,子为谏官,若政有得失,不可使子论父。改为秘书丞。

  后与中书舍人张弘靖考制策,第其名者十八人,其后多以文称。转礼部员外郎。新罗人金忠义以机巧进,至少府监,廕其子为两馆生。贯之持其籍不与,曰:“工商之子,不当仕。”忠义以艺通权幸,为请者非一,贯之持之愈坚。既而疏陈忠义不宜污朝籍,词理恳切,竟罢去之。改吏部员外郎。三年,复策贤良之士,又命贯之与户部侍郎杨于陵、左司郎中郑敬、都官郎中李益同为考策官。贯之奏居上第者三人,言实指切时病,不顾忌讳,虽同考策者皆难其词直,贯之独署其奏。遂出为果州刺史,道中黜巴州刺史。俄征为都官郎中、知制诰。逾年,拜中书舍人,改礼部侍郎。凡二年,所选士大抵抑浮华,先行实,由是趋竞者稍息。转尚书右丞,中谢日,面赐金紫。

  明年,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淮西之役,镇州盗窃发辇下,杀宰相武元衡,伤御史中丞裴度。及度为相,二寇并征,议者以物力不可。贯之请释镇以养威,攻蔡以专力。上方急于太平,未可其奏。贯之进言:“陛下岂不知建中之事乎?天下之兵,始于蔡急魏应,齐赵同恶。德宗率天下兵,命李抱真、马燧急攻之,物力用屈,于是硃泚乘之为乱,硃滔随而向阙,致使梁、汉为府,奉天有行,皆陛下所闻见。非他,不能忍待次第,速于扑灭故也。陛下独不能宽岁月,俟拔蔡而图镇邪?”上深然之,而业已下伐镇诏。后灭蔡而镇自服,如其策焉。

  初,王师征蔡,以汴帅韩弘为都统,又命汝帅乌重胤、许帅李光颜合兵而进。贯之以为诸将四面讨贼,各税进取,今若置统督,复令二帅连营,则持重养威,未可以岁月下也。贯之议不从,四年而始克蔡。寻迁中书侍郎。同列以张仲素、段文昌进名为学士,贯之阻之,以行止未正,不宜在内庭。

  贯之为相,严身律下,以清流品为先,故门无杂宾。有张宿者,有口辩,得幸于宪宗,擢为左补阙。将使淄青,宰臣裴度欲为请章服。贯之曰:“此人得幸,何要假其恩宠耶?”其事遂寝。宿深衔之,卒为所构,诬以朋党,罢为吏部侍郎。不涉旬,出为湖南观察使。弟虢州刺史纁,亦贬远郡。时两河留兵,国用不足,命盐铁副使程异使诸道督课财赋。异所至方镇,皆讽令捃拾进献。贯之谓两税外,不忍横赋加人,所献未满异意,遂率属内六州留钱以继献。由是罢为太子詹事,分司东都。

  上即位,擢为河南尹,征拜工部尚书。未行,长庆元年卒于东都,年六十二,诏赠尚书右仆射。

  贯之自布衣至贵位,居室无改易。历重位二十年,苞苴宝玉,不敢到门。性沉厚寡言,与人交,终岁无款曲,未曾伪词以悦人。身殁之后,家无羡财。有文集三十卷。

  伯兄绶,德宗朝为翰林学士。贞元之政,多参决于内署。绶所议论,常合中道,然畏慎致伤,晚得心疾,故不极其用。

  纁有精识奥学,为士林所器。闺门之内,名教相乐。故韦氏兄弟令称,推于一时。纁累官至太常少卿。

  贯之子澳、潾。

  澳,字子斐,太和六年擢进士第,又以弘词登科。性贞退寡欲,登第后十年不仕。伯兄温,与御史中丞高元裕友善。温请用澳为御史,谓澳曰:“高二十九持宪纲,欲与汝相面,汝必得御史。”澳不答。温曰:“高君端士,汝不可轻。”澳曰:“然恐无呈身御史。”竟不诣元裕之门。

  周墀镇郑滑,辟为从事。墀辅政,以澳为考功员外郎、史馆修撰。墀初作相,私谓澳曰:“才小任重,何以相救?”澳曰:“荷公重知,愿公无权足矣。”墀愕然,不喻其旨。澳曰:“爵赏刑罚,非公共欲行者,愿不以喜怒憎爱行之。但令百司群官各举其职,则公敛衽于庙堂之上,天下自理,何要权耶?”墀深然之。不周岁,以本官知制诰。寻召充翰林学士,累迁户部、兵部侍郎、学士承旨。与同僚萧寘深为宣宗所遇,每二人同直,无不召见,询访时事。每有邦国刑政大事,中使传宣草词,澳心欲论谏,即曰:“此一事,须降御札,方敢施行。”迟留至旦,必论其可否。上旨多从之。出为京兆尹,不避权豪,亦师璟惮。

  会判户部宰相萧鄴改判度支,澳于延英对。上曰:“户部阙判使。”澳对以府事。上言“户部阙判使”者三,又曰:“卿意何如?”澳对曰:“臣近年心力减耗,不奈繁剧,累曾陈乞一小镇,圣慈未垂矜允。”上默然不乐其奏。澳甥柳玭知其对,谓澳曰:“舅之奖遇,特承圣知,延英奏对,恐未得中。”澳曰:“吾不为时相所信,忽自宸旨委以使务,必以吾他歧得之,何以自明?我意不错。尔须知时事渐不堪,是吾徒贪爵位所致,尔宜志之!”

  大中十二年,检校工部尚书,兼孟州刺史,充河阳三城怀孟泽节度等使,辞于内殿。上曰:“卿自求便,我不去卿。”在河阳累年,中使王居方使魏州,令传诏旨谓澳曰:“久别无恙,知卿奉道,得何药术,可具居方口奏。”澳因中使上章陈谢,又曰:“方士殊不可听,金石有毒,切不宜服食。”帝嘉其忠,将召之,而帝厌代。

  懿宗即位,迁检校户部尚书,兼青州刺史、平户节度观察处置等使。入为户部侍郎,转吏部,絟综平允,不受请托。为执政所恶,出为邠州刺史、邠宁节度使。宰相杜审权素不悦于澳,会吏部发澳时簿籍,吏缘为奸,坐罢镇,以秘书监分司东都。尝戏吟云:“若将韦鉴同殷鉴,错认容身作保身。”此句闻于京师,权幸尤怒之。上表求致仕,宰相疑其怨望,拜河南尹。制出,累上章辞疾,以松槚在秦川,求归樊川别业,许之。逾年,复授户部侍郎。以疾不拜而卒。赠户部尚书,谥曰贞。

  潾亦登进士第,无位而卒。潾子庾、庠、序、雍、郊。

  庾登进士第,累佐使府,入朝为御史,累迁兵部郎中、谏议大夫。从僖宗幸蜀,改中书舍人,累拜刑部侍郎,判户部事。车驾还京,充顿递使,至凤翔病卒。

  序、雍、郊皆登进士第。序、雍官至尚书郎。郊文学尤高,累历清显。自礼部员外郎知制诰,正拜中书舍人。昭宗末,召充翰林学士,累官户部侍郎、学士承旨,卒。

  史臣曰:二武朗拔精裁,为时羽仪,嫉恶太甚,遭罹不幸,

  倳刃喋血,诚可哀哉!令狐中伤,为恶滋甚,君子之行,其若是乎?郑贞公博雅好古,一代儒宗。文忠致君,无忝乃祖,衣冠之盛,近代罕俦。韦氏三宗,世多才俊。纯、纁忠懿,为时元龟,作辅论兵,言皆体国。澳之贞亮,不替祖风。三代谥贞,考行无愧。

  赞曰:后族峥嵘,平一辞荣。高风袭庆,钟在二衡。猗与贞公,继以文忠。纯、纁文雅,绰有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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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译文

  武元衡字伯苍,河南缑氏人。曾祖武载德,是天后堂弟,官至湖州刺史。祖父武平一,善作文,死时官至考功员外郎、修文馆学士,事迹载于《逸人传》。父武就,为殿中侍御史,因武元衡权位显贵,追赠吏部侍郎。武元衡应举进士登第,屡次被使府征召,官至监察御史。后为华原县令。当时京畿的镇军督将有人倚凭朝廷恩宠或仗恃功劳,经常侵扰官吏和百姓,武元衡颇感苦恼,便称病辞官。好长时间,他都纵情政事之外,沉溺宴饮歌咏之中。德宗闻知他的才干,召授比部员外郎。一年后,调任左司郎中。人们因其行事周全而称赞他。贞元二十年(804),调任御史中丞。曾经在延英殿应对完毕后,德宗以目相送,指着他对左右侍臣说:“元衡真正是宰相的材料啊。”

  顺宗即位,因病不能亲理政事。王叔文等派党徒用权力引诱武元衡,遭到武元衡拒绝。时逢护送德宗遗体葬于山陵,武元衡为仪仗使。监察御史刘禹锡,属王叔文一党,请求充当仪仗判官,武元衡不允许。他们一伙越发不高兴。数日后,贬武元衡为右庶子。宪宗即位,当初册封为皇太子时,武元衡为赞引,所以宪宗认识他,及至登极,又拜武元衡为御史中丞。他为官公正无私,严守纲纪律条,人们很敬重他。不久升户部侍郎。元和二年(807)正月,拜门下侍郎、平章事,赐紫服金鱼袋,兼判户部事。皇上为太子时,了解他为人处事坚守正道,至此用为宰相,对他很是尊重和信任。

  当初,浙西节度使李钅奇请求入朝晋见,于是授为右仆射,命他入朝,既而李钅奇又称病,请求延期到年底。皇上问宰臣意见,郑纟因请求按李钅奇奏请处理,武元衡说:“不可。李钅奇自己请求入朝,诏令已准许他,马上又称病,这就是说行或不行都是李钅奇说了算。现在陛下新登宝座,天下人侧耳拭目以待,若使奸臣得以顺遂其私欲,那么圣命威严从此消失了。”皇上认为言之有理,立即追令李钅奇入朝,李钅奇终于计穷而返。

  在此之前,高崇文平定蜀乱,因而被授以节度使。高崇文治军有方,却不懂州县政务。皇上认为难有替代者,于是派武元衡去替代高崇文,拜武元衡检校吏部尚书,兼门下侍郎、平章事,充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将行之时,皇上驾幸安福门亲临慰问。高崇文离开成都时,将军用物资、金银财帛、娈幕、歌伎乐工、工艺精品尽数装车运走。武元衡到任后,凡事节约,办事务必任用行家里手。三年之后,无论公家或私人都稍许宽裕一些。他安抚蛮夷,又以明文相约束,使其不致时常生事。武元衡为人沉稳端直,行事慎重谨严,虽淡于待人接物,但开府治事,却是当时最佳人选。元和八年(813),征召还朝。行至骆谷,诏令重拜门下侍郎、平章事。

  当时李吉甫、李绛感情不和,各自在皇上面前诉说事理曲直。武元衡处在中间,对谁也不表示反对或赞同,皇上称赞他是长者。及至李吉甫死去,皇上正征讨淮、蔡,便将朝廷机要事务都委托武元衡处理。这时王承宗派使者上奏,请求赦免吴元济。使者向宰相请示,言辞倨傲无礼,遭到武元衡的呵叱。王承宗因此迅疾奏章诋毁武元衡,彼此深结仇怨。武元衡宅第在静安里,元和九年(814)六月三日,正欲上朝,出了静安里东门,忽有人暗中呵叱令熄灭蜡烛,他叱骂贼人,贼人用箭射中他的肩膀。又有隐匿之贼从树荫下冲出,以棒击武元衡左股。武元衡的侍从已被杀散奔逃,贼人便拉着武元衡的坐骑,往东南行十余步将他杀害,砍下头颅放入怀中而去。及至众人齐声呼喊而至,只见武元衡已倒在血泊之中,正当武元衡宅第东北墙隅外。此时天色未明,街道上有许多骑马的朝官及行人,巡逻兵卒连声呼喊十余里,都说是盗贼杀了宰相,喊声直达朝堂。百官议论纷纷,不知死者是谁。一会儿,武元衡的坐骑跑到,遇见的人辨认了出来。死者已弄清楚,皇上驾临紫宸门,主管官员将武元衡遇害之事奏报皇上,皇上震惊,退朝而坐延英殿,召见宰相。皇上久久地凄伤悲痛,两餐不食。册封武元衡为司徒,赠丧葬用布帛五百匹、粟四百石,停止坐朝五日,定谥号为“忠愍”。

  武元衡善做五言诗,被好事者传诵,而且往往配上乐谱歌唱。

  当初,元和八年(813),武元衡自蜀中归来再辅朝政,此时天像太白犯相星,又经罚星。占者说:“现今三位宰相皆不利,始轻末重。”过了月余,李绛因足疾而免职。次年十月,李吉甫暴病身亡。至此,武元衡被盗贼杀害,年五十八。起初是武元衡与李吉甫同年,又同日为宰相。及至出京镇守,二人分领扬、益两州。等到李吉甫再度入朝,武元衡也回到朝中。李吉甫先一年在武元衡出生之月死去,武元衡后一年在李吉甫出生之月遇害。吉凶之命数,正如符卦所示。先是长安谣谚道:“打麦麦打三三三”,接着旋舞长袖说“舞了也”。解悟者称:“打麦”,指打麦时节;“麦(默)打”,指暗中突出;“三三三”,指六月初三;“舞(武)了也”,指武元衡之死。自此京师大恐,城门加添卫兵,细察出入之人,查寻可疑者。那些身材魁伟、服饰异常、口吐燕赵之音者,多被扣押审讯。

  武元衡之堂弟名武儒衡。

  郑余庆字居业,荥阳人。祖父郑长裕,官至国子司业,死时为颍川太守。郑长裕之弟郑少微,为中书舍人、刑部侍郎。兄弟俩当时均有名。父郑慈,与元德秀相友善,官至太子舍人。

  郑余庆少时勤于学习,善做文章。大历年间应举进士。建中末,山南节度使严震召他为从事,后屡次擢升官至殿中侍御史,因父丧而停职。贞元年间入朝,历任左司、兵部员外郎、库部郎中。贞元八年(792)选为翰林学士。贞元十三年(797)六月,调任工部侍郎,知吏部选事。当时有一玄法寺僧法凑被寺内众僧投诉,万年县尉卢伯达断其还俗,后法凑又复为僧,卢伯达上表论说此事。诏命中丞宇文邈、刑部侍郎张..、大理卿郑云逵等三司长官与功德使判官诸葛述共同审理。一时朝臣议论说诸葛述不过办事小吏,不应与大臣等同入省理事。郑余庆上疏辩说,得到人们一致称赞敬重。

  贞元十四年(798),拜中书侍郎、平章事。郑余庆通晓《六经》之深弘意旨,当廷奏对之时,常借古代经义帮助说理。与度支使于丕页素来相好,于丕页每奏事郑余庆皆表赞同。没多久,于丕页因罪遭贬。时值岁旱人饥,德宗与宰臣商议,将赈济禁卫六军。事未施行,被中书省官吏泄露,郑余庆因此贬为郴州司马。在郴州共六年。顺宗登极,召郑余庆入朝拜尚书左丞。

  宪宗嗣位那个月,郑余庆又擢升守本官平章事。不久,遇夏州守将杨惠琳阻挠朝命,宰臣等上奏议论,多主张动兵。郑余庆又据古代经义上奏说,夏州军士皆仰赖圣上养育,又有“介马万蹄”之语。舆论认为郑余庆虽博雅好古但不合时宜。有主书滑涣,长期主管中书省文书档案,与宦官典枢密刘光琦私情颇好。宰相议事,凡与刘光琦意见不同的,只要让滑涣转达意思,没有不能达到目的的。宰相杜佑、郑纟因都姑息他,人们谈论说杜佑私下称呼滑涣为滑八,四方书信财礼,聚集到滑涣门下,其弟滑泳官至刺史。及至郑余庆再入中书省,与同僚会集议事,滑涣指着郑余庆陈说是非,郑余庆恼怒他僭越身份,叱责他。不久郑余庆即被罢相,贬为太子宾客。那年八月,滑涣贪赃之罪被揭发,赐死。皇上逐渐听说郑余庆叱责滑涣之事,很敬重他,便改授他国子祭酒。不久拜河南尹。元和三年(808),任检校兵部尚书,兼东都留守。元和六年(811),正式拜兵部尚书。

  郑余庆两度为相,被罢免均非因有大过,尤以清廉节俭为时人所称道。至于朝内外勤勉司职,更是德高望重,评议朝政得失,其言成为准则。当时,京兆尹元义方、户部侍郎判度支卢坦,都因授勋官之前职位至三品,据律令应立门戟,所以各自申请立门戟于宅第。此时元义方正以加授上柱国、卢坦正以先前任宣州观察使请立门戟。近代立戟之臣,都有银印青绶之官阶,而元义方只凭勋官名号,主管官署不详加复查即予批准,人们议论都认为不对。恰值郑余庆从东都来,发议论认为绝不可以。于是,台司发下文书责问礼部,左司郎中陆则、礼部员外郎崔备皆罚俸,撤除元、卢的门戟。

  郑余庆奉诏撰写《惠昭太子哀册》,文辞甚精巧。有医工崔环,从淮南小将升为黄州司马。敕令下至尚书省,郑余庆扣下封还,认为诸道散将无故授以正员五品官,是开侥幸之路,而且并无缺职可供。言辞有些过分,因此触犯当权者,改派为太子少傅,兼判太常卿事。当初德宗自山南还宫,畿辅边关有李怀光、吐蕃叛乱之忧,京都惶恐,于是诏令太常寺集乐取消大鼓。至此,郑余庆才奏请复用大鼓。

  元和九年(814),郑余庆官拜检校右仆射,兼兴元尹,充任山南西道节度观察使,三年均受代理官职。元和十二年(817),授太子少师。不久以年已七旬请求退休,诏令不许。当时屡屡有仰赖皇上恩赦授予官阶的事,及至天子亲临郊庙谒拜,行事官员等皆得倚圣恩授三品五品,不再进行考核,那些使府的幕僚属吏,又十有八九靠了军功借机赐命服而后入朝拜官。因此,在朝官员著绿衣者很少,郎官谏官也有著紫服垂金鱼袋的。又丞、郎入朝谢恩及郎官出使,朝廷多半赐予章服,以示加恩,于是显示恩宠之章服满朝皆见,一时不以著章服为尊贵,便诏令郑余庆详拟条令订立制度,逐条奏报。

  元和十三年(818),拜尚书左仆射。自兴兵以来,处于皇上左右出谋划策之位者多不称职,及至郑余庆以名臣之风范执政,民情趋于美善和睦。宪宗因郑余庆谙熟典章,朝廷礼乐制度有不合先例的,全权交付郑余庆参酌施行,于是任用他为详定使。郑余庆又奏请刑部侍郎韩愈、礼部侍郎李程为副使,左司郎中崔郾、吏部郎中陈..、刑部员外郎杨嗣复、礼部员外郎庾敬休一同充任详定判官。朝廷仪制、吉凶五礼,都有所增减。后郑余庆改任凤翔尹、凤翔陇节度使。

  元和十四年(819),兼太子少师、检校司空,封荥阳郡公,兼判国子祭酒事。因太学荒毁日久,生员欠缺,郑余庆奏请用文官俸禄修缮两京国子监。

  及至穆宗登极,凭着师傅的旧情,擢升检校司徒,礼遇甚优。元和十五年(820)十一月去世,诏令说:“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太子少师、上柱国、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郑余庆,始以衣冠礼乐之识,闻名于山东,尽力习作文章,终成矢志之学。出朝入朝清廉近人,资历长达五十年。两度执掌大政,屡次分担军务。凡所任职,无不竭力尽心。贵而能以贫贱处之,卑以自强不息。正直坦率享誉于朝廷,柔顺和睦脱化于闺门。受命有颍考父之恭谨,待士如公孙弘之宽宏。焚书逸礼,皆可口传;古史旧章,如出匠心。朕赖禀奏咨问,绝无昏聩逾礼。神将断我贤臣,朕心无比伤痛。既已不能聆听其言,助丧之赐宜优,可赠太保官职。”时年七十五,谥号为“贞”。

  郑余庆建树美名、磨砺品行,不失儒者风范,清廉节俭坦率素朴,始终不变。四朝处将相之位,朝内外为官长达五十年,所获俸禄及赐赏,总是分给亲族,自己家境却近于贫寒。自至德以来,朝廷任命方镇守官,必派太监带着旌旗节旄到宅第宣赐,受命者皆送丰厚的钱财给太监。热衷献媚者惟恐所送数额不大,所以宣旨太监来一次,有获钱数百万的。郑余庆每受方镇之任,天子必告诫宣旨宫使说:“郑余庆家贫,不得妄有求取。”郑余庆一心想振兴儒学,对前来谒见的后生一概以经学训导,而能周济他人急难,理家理身,极其俭薄。至于办理公务,则喜欢广开用度。镇守凤翔一年,所办军务可观。又创立儒宫,以招徕学者。虽然郑余庆力求使自己的行为成为表率,却往往近于矫情求誉,所以当时舆论并不全都赞扬他。皇上因他家境素来清贫,不办丧事,宣旨主管官署特别发给相当一月俸禄的物资作为助丧之赠,以示褒奖。郑余庆有文集、表疏、碑志、诗赋共五十卷,刊行于世。

  兄郑承庆,官职不高。弟郑膺甫,官至主客员外郎中、楚怀郑三州刺史。次弟郑具瞻、郑羽客、郑时然,皆官至县令宾佐。郑余庆之子名遆。

参考资料:
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310748453918.html
刘昫(公元887——946年),字耀远,涿州归义(今属河北雄县)人,五代时期历史学家,后晋政治家。后唐庄宗时任太常博士、翰林学士。后晋时,官至司空、平章事。后晋出帝开运二年(945年)受命监修国史、负责编纂《旧唐书》。唐代(公元618--907年)是中国封建社会的一个重要时期。五代后晋时官修的《旧唐书》,是现存最早的系统记录唐代历史的一部史籍。它原名《唐书》,宋代欧阳修、宋祁等编写的《新唐书》问世后,才改称《旧唐书》。《旧唐书》共二百卷,包括本纪二十卷,志三十卷,列传一百五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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