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门(三则)

清代:陈士铎

人有心肾两伤,一旦觉自己之身分而为两,他人未见,而已独见之,人以为离魂之症也,谁知心肾之不交乎。人身之心肾,无刻不交。心不交于肾,则梦不安;肾不交于心,则神发躁。然此犹心病而肾不病,肾病而心不病也。故梦虽不安,魂犹恋于心之中;神虽发躁,魂尚根据于肾之内,魂欲离而不能离也。惟心肾之两亏,则肾之精不能交于心,而心之液不能交于肾,而魂乃离矣。虽然魂藏于肝,未闻藏于心肾也。心肾亏而肝气未伤,则肝能藏魂,何便至于离哉?不知肝之母肾也,肝之子心也。肝居于心肾之间,肾亏则无水以生肝,而肝伤矣。心亏则无液以耗肝,而肝又伤矣。肝伤则血燥,血燥则魂不能藏,往来于心肾,母不能生,子不能养,魂安得不离哉。治法似宜大补其肝血,以引其魂之入肝矣。然而魂虽入肝,心肾未补,仍耗损肝木之气,魂即暂归而复离,必须兼补心肾之为得也。方用摄魂汤∶

生枣仁(五钱) 麦冬(一两) 熟地(一两) 白芍(一两) 当归(五钱) 山茱萸(五钱) 人参(一两) 茯神(五钱) 远志(二钱) 巴戟天(五钱) 柏子仁(三钱) 白芥子(二钱)水煎服。一剂而魂合为一矣。连服数剂,不再离也。

此方心肝肾兼治,肾水润而肝不燥,肝血旺而心不枯,心欲交于肾,而肝通其气,肾欲交于心,而肝导其津,自然魂定而神安,神安而目一,不至有歧视之分也。

此症用合魂丹亦可治。

人参(五钱) 茯神(三钱) 炒枣仁(一两) 熟地(二两) 莲子心(五钱) 巴戟天(一两)水煎服。一剂而魂合矣。

人有终日思想情人,杳不可见,以至梦魂交接,醒来又远隔天涯,日日相思,宵宵成梦,忽忽如失,遂觉身分为两,能知户外之事,人以为离魂之症,谁知心肝之气郁乎。夫肝本藏魂,气郁则肝气不宣,宜乎魂之不出矣。不知肝郁必至克脾,思想又必伤脾,脾土一伤,即不能输精于心肝之内,而心气必燥,肝又因郁而血干,无津以润心,则心更加燥,心燥则肝气不安,日欲出气以顾心,而情人不见,心中拂抑,愈动其郁,郁极火炎,而魂不愿藏于肝中,乃随火外出之为快。魂既外出,而躯壳未坏,故能回顾其身,视身为二也。治法必须舒肝气之郁,滋心气之燥,兼培其脾土,使土气得养生津,即能归魂矣。方用舒魂丹∶

人参(一两) 白芍(一两) 当归(五钱) 白术(五钱) 茯神(五钱) 麦冬(五钱) 丹砂末(一钱) 菖蒲(一钱) 柴胡(一钱) 郁金(一钱) 天花粉(一钱) 甘草(一钱)水煎服。一剂而魂定,二剂而身合为一矣。

此方心、脾、肝同治之法也,而舒肝为甚。病成于郁,解郁而神魂自定,然则舒魂丹即舒肝之丹也。

此症用归魂饮亦效。

白芍(二两) 人参(五钱) 贝母 香附(各三钱) 郁金(一钱)水煎服。二剂而魂归矣。

人有狂症初起,身在床上,能知户外之人,口中骂詈,嫌家人不出户迎入,人亦为离魂之病,谁知胃火犯心乎。夫心火本生胃土,有母子之谊,何故犯心,使心神之出外?不知胃土乃心之娇子也,胃弱则心火来凑于胃,胃强则心火反避夫胃矣。盖心火宁静,胃火沸腾,当胃火焚烧之时,胃且自身罔顾,安顾其父母乎?其犯上作乱,弑逆之事,往往不免,故心君姑息,宁下堂而走,以避胃火之焚烧,所以心神外出,成离魂之危病也。夫魂既离身,宜随出随死,何尚有一、二日之荀延?因心神虽出,而心气犹未绝耳。救法舍人参竹叶石膏汤别无二法。然必须大剂煎之,恣其酣饮,庶几可救,否则尚在生死之间也。

方中最宜多者,石膏也;其次必多用人参。大约石膏宜用二两,人参须用一两,兼而施之,实夺魂之妙药也。倘因循不用,或用此方畏首畏尾,少用石膏、人参,均无济于返魂也。

或谓多用石膏,少用人参,未为不可。嗟乎!定狂原止藉石膏之多,返魂非人参不可,盖魂已外越,一时回宫,心摇摇靡定,若不多用人参,何以安神,使之不再离耶?此人参之所以必当多用耳。

此症单用玄参三两,水煎服,二剂而魂不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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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作者陈士铎,字敬之,号远公,别号朱华子,又号莲公,自号大雅堂主人,浙江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约生于明天启年间,卒于清康熙年间。据嘉庆八年《山阴县志》记载:“陈士铎,邑诸生,治病多奇中,医药不受人谢,年八十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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