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妖门(六则)

清代:陈士铎

人有偶遇妖狐,岁久缠绵,不肯遽去,以致骨瘦形枯,与死为邻者,本难治疗,以妖狐惟盗人之精也。精为人生根本,根实先拨,仅存躯壳,安得久乎?虽然狐媚之盗人精者,必使人昏迷而后取,是乘人梦中窃之也。苟用药得宜,尚可接续,以梦中窃盗,肾根未漓也。若大补病患之精,仍为狐媚所取,漏卮又何能补?必须用内外兼治之法,狐媚可祛也。内治方名为断媚汤∶

巴戟天(一两) 人参(一两) 熟地(一两) 山茱萸(五钱) 茯苓(五钱)水煎服。日日一剂。

外治方名为却媚丹∶

花椒(一钱) 生附子(三分) 麝香(一分) 砂仁(三粒) 细辛(三分) 瓜蒂(三枚) 三柰(一钱)各为细末,用蜜调。男搽阴茎头上,并根下,女搽阴门内外,狐见之必大骂而去,不敢再犯。一连七日敷之,若来即敷,其迹自断,而断媚汤必须服一、二月也。

内治之药,不过补其心肾之亏,用外治方者,以狐媚迷人,先以唾送入人口,人咽其津,即刻昏迷,彼即乘人之迷,乃用舌战,人亦如梦非梦,听其口吮,乐甚而忘其泄精也。外治之药,皆狐媚所畏,吾即因其所恶而制之也。

此症用输精汤亦妙。

熟地(二两) 巴戟天(一两) 肉苁蓉 麦冬(各五钱) 北五味(一两)水煎服。

服后童便漱口即去。

人有感遇蛇妖,绸缪缒绻,数月之后,身体干枯,皮肤燥裂,宛如蛇皮之斑,此蛇祟也。蛇系至阴之物,能盗至阳之气。肺属气,肺气尽为蛇妖所吸,则肺气不能生津,津枯则肺无所养。皮毛者,肺之所主也,内既不能养肺,肺将何津以养皮毛乎?此燥裂如斑之形见也。治法必须补肺气之不足。然而补气益助邪之所喜,不若用解毒之药,入之健脾利水之中,则邪气易散,正气可回耳。方用逐蛇汤∶

白芷(一两) 白术(二两) 苍术(一两) 车前子(一两)水煎服。小便中必有黑气喷出,随溲而泄也。一连四服,则皮肤之斑少软。后以雄黄(二两) 白芷(二两)各研细末,滚水煮数沸,乘热熏洗之。如是者三日,斑乃尽消。仍服逐蛇汤,四剂而愈。愈后,再用四君子汤加味治之。

人参(三钱) 白术(一两) 生甘草(二钱) 茯苓(三钱) 麦冬(一两) 天门冬(五钱) 百合(一两) 沙参(五钱)水煎服。一月可复元也。否则,蛇毒虽解,羸弱之极恐变成痨瘵矣。或问服逐蛇汤,蛇妖禁不许服,奈何?不知蛇最惧者,白芷也。将前药在病患房中煎之,彼闻气而疾遁矣,何敢作祟乎。但煎药之时,不可令病患知道,备药之时,亦不可令一人知也,人苟不知,妖断断不觉耳。

此症用苍黄散亦神。

人参(三钱) 苍术 雄黄(各一两)煎汤沐浴,数日即止祟。

人有身体伶仃,有皮无肉,胸胁间长成鳞甲,然健饭如故,人以为与龙交也。然人与龙交,则其人身虽变成鳞甲,必然有肉。盖其人为龙所爱,岂有丧人性命之理。且人与龙交,龙必转与之精气,其人久且变龙,遇风雨而化去。盖龙寿万年,龙亦水中之仙也,人变为龙,即人化为水仙耳,安有仅存皮骨者乎。然则前症非龙交也,乃龙盗人之气,故肉尽消耳。虽然真气为龙所盗,则人宜死矣,何故犹存人世,而胸胁长成鳞甲耶。不知龙止吸人之气,不吸人之精,龙属阳而恶阴,人之精水属阴,故龙不食也。胸胁生鳞甲者,龙吸人之气,不能一口吞咽,呼吸之间,以龙气回冲,而龙涎偶沾濡于人之胸胁,遂至生长鳞甲耳。治法必须化龙之毒,大补其真气,则无气可以生气,无肉可以长肉也。方用解鳞丹∶

人参(三两) 白术(二两) 茯苓(一两) 生甘草(五钱) 肉桂(二钱) 白矾(二钱) 丹砂末(三钱) 麦冬(五钱) 当归(一两) 白芥子(三钱)水煎服。一剂鳞甲尽消,再剂气旺,减药之半,连服十剂,人之肉生,再服十剂全愈。

此方补气为君,少佐之白矾、丹砂,龙毒何以易消乎?盖白矾最能软坚而化痰,丹砂最化鱼龙之毒,二味入于补气之中,全无干碍,所以合用成功也。但丹砂必须同药共煎,切不可生用调服,盖丹砂生用无毒,熟用则有毒,取其以毒攻毒也。或问龙吸人之气,则人之阳气尽散,宜胃气消亡,不宜健饭如故,讵识胃为肾之关,肾精未丧,则肾火犹存,肾火上蒸,而胃火接续,胃气升腾,所以可救。倘胃气消索,虽有解鳞汤之奇,亦无可如何矣。

此症用增味补气汤亦神。

人参 当归(各一两) 黄 (二两) 苍术(三钱) 雄黄(一钱)水煎服。服十日而鳞甲隐矣,渐生肉也。

人有山林之间偶遇少妇,两情眷顾,遂与野合,泄精如注,倦极困卧,醒来少妇已失所在,玉茎微痛,明日大痛,三日之后,肿如黄瓜之样,人以为野合浪战之伤,谁知是花妖之毒哉。夫花木之精有何毒?不知树木岁久,始能成精,物经长久,未有无毒者。况花木经数千百年之后,其孔隙之间,安保无蛇虫所居,得日月之灵气,虽已成精,而毒瓦斯留存未化也。

虽然木气慈仁,花妖每不杀人,不过盗人精气,以图自化其身,不意孔隙之间,留毒尚在,以致玉茎肿痛。花木之精,不皆阴物,有化老人者,有化道士者,有化秀士者,不止化女人,以迷惑男子也。化女者,多使人玉茎肿痛,化男者,反无恙耳。所以老树成精,往往得妇人之精气,便能立变为人,或投胎夺舍而去。惟化女者,未免贻害男子,天所以恶其过,而使斩伐之也,故花妖每不能成人耳。

树妖与花妖均盗人精气,而树妖得成正果者,以其求道心切,又不坏人,天所以恕而成之也。倘树妖纯盗人精气,不死不休者,仍为天之所怒,非遭斧斤之厄,即遇霹雳之震耳。玉茎肿痛,妖再不至者,畏天耳。然人何以治之乎?方用安阴汤∶

生甘草(五钱) 茯苓(五钱) 蚯蚓(二条) 葱(二枝) 黄柏(三钱)水煎服。

一剂即消,不必再剂也,以渣再煎汤洗之。

此方用生甘草以解毒,用茯苓以利水,蚯蚓者,最善消肿,黄柏祛火,葱能发散,同群共济,引毒直走膀胱,从阴器而出,毒出而肿自化矣。

此症用麝柏丹外治亦佳。

炒黄柏(五钱) 麝香(一钱) 生甘草(一钱)各为细末,香油调搽,三日愈。

人有邂逅少艾,目挑心许,或投以佩带,勾以语言,遂至引入家门,两相配合,晨夕肆淫,形体消瘦。初不知其为山魈也,久则时隐时现,常去常来。彼必自称仙子,号曰真人,且能体病患所欲,饮馔金物等项,心思得之,立时猝至,皆可用之而无疑。惟是山魈来时,必欲人尽去其衣,裸体而战,不似他妖之喜掩饰也。此等之怪,甚于花木之妖,轻于狐狸之祟。盖狐狸盗人之精,不尽不止;山魈止吸人之气,适可而止也。

然而,狐狸之祟易祛,山魈之魅难遣,以山魈亦具神通,未便以草木之药治之也。夫山魈,阳妖耳,阳妖自必喜阳,而山魈则喜阴,故逢女则易合也。然其性最喜洁恶秽,裸体而战者,正恐女子之秽其体也。治法即以秽治之。方用善秽汤∶

犬肉(二两,先煮汤二碗) 入∶人参(一两) 红铅纸(一片) 肉苁蓉(三钱二)

蚕沙(三钱) 鸡卵(二枚) 山羊血(一钱) 龙骨末(一钱) 秋石(一钱)水煎服。

山魈知煎此汤,必在房中大骂,须令人锣鼓喧天,大闹于房外,彼必大笑。然后以此汤灌病人之口,得饮一口,山魈知之,大笑而去。乘其去后,急以狗血涂病患之面,与下体不便之处。少顷,彼必再来,见此等形状,断必绝交,不再至也。此乘其好洁而乱之也。

此症用苍狗汤治之亦神。

苍术(一斤) 狗血(一斤,和在一处,水一斤,再和合一处,煎数沸,将病患身体遍擦,彼必大骂而去。所擦之人,亦将血水擦面,妖即不能暗击矣。但煎药之时,须在邻舍无人处煎之,妖不能知也。)

人有游于洲渚之间,或遇矮人,或见长老,须眉颁白,道貌可观,引至其家,谈心论性,时往时来,莫能踪迹,此有道之士、即是怪物,何必拒之。间有化秀士以斗风流,变妖姬以逞姣好,乃美言相挑,以珍物相赠,人为所惑,遂至野合,久之探战吸精,尽情纵欲,人逐之而不避,人骂之而生嗔,飞沙走石,坏屋倒庐,世多不识其怪,谁知是鱼鳖元龟之族哉。夫水族之怪,不能离水,何以登岸而作祟耶?不知凡物之偷生于世者,年至千岁,皆能变化为人。既能变化,有何陆之不可游行乎。千岁之物,往往出而迷人者,亦其慕道之心太切耳。盖人之气最灵,物得之可以入道。但其初,心亦不过欲窃人之灵气,未常有害人之念也,故天亦置而不问。迨既与人接,欲尽取之而后快。遂动杀人之心,于是作祟兴妖之事起,人始知是妖,而谋共逐之矣。治法又不同于祛他妖之法,以他妖生于陆内,鱼鳖元龟生于水耳。

方用∶

硫黄数两,研末,煎汤。遍洒于病患之室与病患之家房中,时时烧之,使气味充闾,彼必畏缩而不敢入。更用苍术一两,白术二两,煎汤,日与病患服之。更将二味之渣杂之硫黄,煮熏病患之衣服褥被,自此永绝其迹矣。

二术乃纯阳之气,妖闻之最恶,况加入硫黄相克之物,安得不畏避哉。

此症用远邪饼亦神。

胡椒(四两) 干姜(一斤) 炒苍术(一斤)各为末,取芦柴烧灰,和勾成饼,在房内焚饼熏之,三日即断迹矣。如无芦柴,用炭末亦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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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作者陈士铎,字敬之,号远公,别号朱华子,又号莲公,自号大雅堂主人,浙江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约生于明天启年间,卒于清康熙年间。据嘉庆八年《山阴县志》记载:“陈士铎,邑诸生,治病多奇中,医药不受人谢,年八十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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