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考史

  《孟子》曰:“天下可运于掌。”又曰:“以齐王由反手也。”岂儒者之空言哉?自唐肃宗之后,纪纲不立,叛兵逐帅,叛将胁君,习以为常,极于五季。君如逆旅,民坠涂炭。我艺祖受天明命,澡宇宙而新之。一阶一级,全归伏事之仪。发于圣训,著于令甲,于是上下之分定,朝廷之体尊。数百年陵犯之习,片言而革。至若饿狼馁虎,肉视吾民而咀啖之。艺祖用儒臣为郡守,以收节度之权;选文臣为县令,以去镇将之贪。一诏令之下,而四海之内改视易听。运掌反手之言,于是验矣。

  高宗之诏曰:“廷尉,天下之平也。高柔不以明帝喜怒而毁法,游肇不以宣武敕命而曲笔,况可观望臣庶而容心者乎?曹刿谓: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为忠之属也,可以一战。不其然乎?布告中外,为吾士师者,各务仁平,济以哀矜。天高听卑,福善祸淫,莫遂尔情,罚及尔身。置此座右,永以为训。”大哉,王言!几于典诰矣。

  崔伯易《感山赋》:以皇之版书,较景德之图录,虽增田三十四万余顷,反减赋七十一万余斛,会计有录,非以增赋也。陈君举奏疏云:“自建隆至景德四十五年,南征北伐,未尝无事,而金银钱帛、粮草杂物七千一百四十八万,计在州郡不会,藏富于州县,所以培护本根也。”

  真文忠公言本朝治体,曰:“立国不以力胜仁,理财不以利伤义,御民不以权易信,用人不以才胜德。恩结乎人心,富藏乎天下。君民相孚而猜忌不作,材智不足而忠信有余。”

  袁机仲言于孝宗曰:“威权在下,则主势弱,故大臣逐台谏以蔽人主之聪明;威权在上,则主势强,故大臣结台谏以遏天下之公议。”机仲之言未尽也。台谏为宰相私人,权在下则助其搏噬,以张其威;权在上则共为蔽蒙,以掩其奸。刘时可应起。谓:台谏之议论,庙堂之风旨,颇或参同。夹袋之欲汰,白简之所收,率多暗合,此犹婉而言之也。开庆初,边事孔棘,御史有疏云:“虏虽强,而必亡之势已见。”咸淳初,召洪君畴长台端,御史自造谤诗,以尼其来,罔上诬善。至此,岂但参同暗合而已哉!是以天子之耳目,勿用憸人,其惟端士。

  汉高帝三章之约,我艺祖陈桥之誓,所谓若时雨降,民大悦者也。

  周益公云:“《续通鉴长编》多采近世士大夫所著,如曾子宣《日记》之偏,王定国《甲申录》之妄,咸有取焉。然李微之《旧闻证误》“执政不坐奏事”,以王定国《闻见录》为证,与王沂公《笔录》不同。修《长编》时,未见定国书,故专用《笔录》,然则《长编》所采摭,犹有遗也。

  晁景迂谓:今赋役,几十倍于汉。林勋谓:租增唐七倍,又加夏税钱,通计无虑十倍。李微之谓:布缕之征三,谷粟之征三,力役之征四,盖用其十矣。

  止斋谓:本朝名节,自范文正公。议论文章,自欧阳子。道学,自周子。三君子皆萃于东南,殆有天意。

  《两朝国史》非寇准而是丁谓,托之神宗圣训,盖蒲宗孟之笔也。王允谓不可令佞臣执笔,谅哉!

  绍兴重修《哲宗实录》,独元祐八年事,皆无存者,至参取《玉牒》、《日历》诸书以足之,仅得成书。中兴后事,绍兴八年至二十五年最为疏略。鹤山谓:小人为不善,于传世诒后之书,必遏绝之,自唐许、李至近世,莫不然。

  李常宁曰:“天下至大,宗社至重,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坏之而有余。”元祐中对策。刘行简曰:“天下之治,众君子成之而不足,一小人败之而有余。”绍兴中奏疏。皆至论也。

  太祖在位十七年,四行郊礼。太宗二十有三年,五讲郊礼。真宗东封西祀,率三年一行。仁宗后,三岁一郊为定制。

  《元城语录》艺祖造薰笼事,周益公谓:误以元丰后官制,为艺祖时官制。

  吕正献公书坐右曰:“不善加己,直为受之。”本后汉张霸戒子之语。吕居仁《杂录》曰:“少年毋轻议人,毋轻说事。”本魏李秉《家诫》。

  吕氏《童蒙训》云:“前辈有《编类国朝名臣行状墓志》,取其行事之善者,别录出之,以自警戒。亦乐取诸人以为善之义。朱文公亦云:“籍溪胡先生教诸生于功课余暇,以片纸书古人懿行,或诗文铭赞之有补于人者,粘置壁间,俾往来诵之,咸令精熟。”此二事可以为法。

  周元公生于道州,二程子生于明道元二间,天所以续斯道之绪也。

  元祐之党,刘元城谓止七十八人,后来附益者非也。庆元之党,黄勉斋谓本非党者甚多,群小欲挤之,借此以为名耳。

  欧阳公为《周君墓表》云:“笃行君子,孝于其亲,友于其兄弟。”而《集》缺其名与字。周益公考之《舂陵志》,乃周尧卿,字子俞。《东都事略》有传,其行事与墓表合,而字子余。未知《事略》据何书而立传也。”荆公为《征君墓表》云:“淮之南有善士三人。”杜婴、徐仲坚,而征君之名字,《集》亦缺焉。三人皆居真之扬子,当求郡志而补之。二表皆载于《文鉴》。

  宗庙乐有舞。建隆初,窦俨定太庙四舞,僖祖曰《大善》,顺祖曰《大宁》,翼祖曰《大顺》,宣祖曰《大庆》。列圣皆以“大”为名。中兴后,自僖祖基命,至钦宗端庆,以原庙殿名为舞名,礼官之失也。

  《长编》宣和五年,求石晋故疆,不思营、平、滦三州,乃刘仁恭遗虏,虏不肯割。按《五代史》,刘仁恭无割地遗虏之事。《四夷附录》云:“契丹当庄宗、明宗时,攻陷营、平二州。”唐无滦州。《武经总要》:石晋割赂燕蓟易定帅王都,驱其民入契丹,因以乌滦河为名以居之。按贾耽说,西北渡滦河,至卢龙镇。《唐·贾循传》:张守珪北伐,次滦河。《薛讷传》:师至滦河。

  仁宗时,制科十五人:天圣,何泳、富弼;景祐,苏绅、吴育、张方平、田况;庆历,钱明逸、彦远;皇祐,吴奎;嘉祐,夏噩、陈舜俞、钱藻、苏轼、辙、王介。东坡诗:先帝亲收十五人。注者多误。

  乾道元年,《郊赦文》云:“前事俱捐,弗念乎薄物细故;烝民咸乂,靡分乎尔界此疆。”洪文惠所草也。朱文公《与陈正献书》曰:“卑辞厚礼,乞怜于仇雠之戎狄。幸而得之,肆然以令于天下,曰:‘凡前日之薄物细故,吾既捐之矣。’孰有大于祖宗陵庙之雠者,而忍以薄物细故捐之哉?”

  孝皇独运万几,颇以近习察大臣。《中庸或问》“敬大臣”之说,《大事记》“大臣从臣”之说,皆以寓箴讽之意。《文鉴》所取,如徐鼎臣《君臣论》、文潞公《晁错论》、苏明允《任相论》、秦少游《石庆论》之类,皆谏书也。

  真文忠公奏疏曰:“乾道、淳熙间,有位于朝者,以馈遗及门为耻;受任于外者,以苞苴入都为羞。”然朱文公封事,言浙中风俗之弊,甚者以金珠为脯醢,以契券为诗文。则此习犹未革也。

  高宗庙号未定,有议为光宗、宁宗者,见周益公《思陵录》。其后两朝用之。高宗陵名,尝拟永阜,其后孝宗用之。

  淳熙,皇太子参决庶务手诏,洪景卢所草也。礼部太常官堂白手诏,用贞观天禧事。皆非所宜。

  胡文定言:崇宁以来,奄寺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宗”字误,当云“承休”。《五代史》:蜀王衍以宦者王承休为天雄军节度使。致堂《原乱赋》建承宗之旄纛,亦误。

  李微之问勉斋云:“南轩赐章服,两为胡忠简缴还,而不闻引避;东莱除职,既遭陈叔进行词醜诋,乃复受之而不辞。皆所未晓。”勉斋答云:“先辈非后学所敢轻议,然辞受合尚严,令当严者反宽,是以不免为具眼者勘破,学者所当戒也。”

  微之又云:“东莱之学甚正,而优柔细密之中,似有和光同尘之弊;象山之学虽偏,而猛厉粗略之外,却无枉尺直寻之意。”

  《演蕃露》:明道二年,奉安庄献神御于慈孝寺彰德殿,则庄献不入景灵。按景灵宫建于祥符五年,以奉圣祖。其为原庙,自元丰五年始。前此帝后馆御,寓佛、老之祠者多矣,非止庄献也。

  《攻媿·跋曹子方书》以为祐陵时上书论时事,靖康至枢管。愚谓:有两曹辅,其一字子方。与苏、黄游,若论事为枢管者,字载德。龟山为铭,合为一人,非也。又《淮海楼记》考《国史传》秦少游调定海主簿,而《文集》无一语及之。愚谓:少游为蔡州教授时,选人七阶未改,主簿乃初阶,非历此官也。

  《律疏》与《刑统》不同,《疏》依律生文,《刑统》参用后敕,虽引《疏》义,颇有增损。天圣中,孙奭校定《律文》及《疏》为《音义》。

  江休复《杂志》:驾头,初即祚所坐。王原叔曰:“此坐传四世矣。”按《国史·舆服志》:驾头,七宝床也,覆以绯罗绣帕,内臣马上捧之。嘉祐六年,幸睦亲宅,内侍堕马,驾头坏,遂以阁门祗候,内侍各二员,挟驾头左右,次扇筤。又以皇城亲从兵二十人,从其后。

  景祐二年,郊赦,梁适上疏,论朱全忠唐之贼臣,今录其后,不可以为劝。仁皇是其言,记姓名禁中。石介亦论赦书不当求朱梁、刘汉后,遂罢不召。其言一也,而黜陟异焉,岂遇不遇有命乎?

  乾道中,张说、王之奇签书枢密院事,辞免,降诏,直学士院周必大奏:唐元和间,白居易在翰林,奉宣草严绶江陵节度使、孟元阳右羽林统军制,皆奏请裁量,未敢便撰。元祐中,师臣避免拜之礼,执政辞迁秩之命,苏轼当撰答诏,言其不可,卒如所请。今除用执政,非节度统军、免拜迁秩比,二人辞免不允诏书,臣未敢具草。绍熙中,谯熙载自遥郡观察使除正任,辞免,降诏,倪思封还词头,亦引苏轼论不当撰,辞免不允诏者凡三。嘉定中,师罼知临安府,辞免,蔡幼学当草诏,奏曰:“不允必有褒语,臣无词以草。”淳祐中,别之杰参知政事,尤焴不草答诏。此禁林缴奏故事也。唐末,韦贻范起复,命韩偓草制,偓曰:“腕可断,麻不可草。”上疏论之。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此非盛世事,故前辈不以为故实。

  蒋希鲁居姑苏,延卢仲甫秉后圃。希鲁曰:亭沼粗适,恨林木未就。”仲甫曰:“亭沼譬爵位,时来则有之。林木譬名节,非素修弗成。”

  欧阳公《辨尹师鲁志》曰:“若作古文,自师鲁始,则前有穆修、郑条辈,及有宋先达甚多,不敢断自师鲁始也。”条之名不著,《馆阁书目》有《郑条集》一卷。条,蜀人,自号金斗先生,名其文《金斗集》。

  祁宽问和静尹先生曰:“伊川谓欧阳永叔如何?”先生曰:“前辈不言人短,每见人论前辈,则曰:‘汝辈且取它长处。’”吕成公《与朱文公书》曰:“孟子论孟施舍、北宫黝曰:‘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所以委曲如此者,以其似曾子、子夏而已。若使正言圣门先达,其敢轻剖判乎?”文公答曰:“和静之言,当表而出之。”

  刘应起时可,淳祐初为太学博士,言定大计曰:“谋之而臧,则文子文孙,宜君宜王;谋之不臧;则生天王家以为大慼。”此人所难言也。

  建炎,李纲去而潜善、伯彦相。绍兴,赵鼎、张浚去而桧相。桧死,其党迭为相。隆兴至淳熙,万几独运而大臣充位。庆元后,政在侂胄。嘉定后,政在弥远。端平讫景定,更一相则曰更化,然奸臣弄权之日常多。阳淑消而阴慝长,危亡之证,所由来渐矣。阴凝冰坚,极于似道。邵子谓“祸在夕阳亭一语”,遂与西晋同辙,哀哉!

  苏绅、梁适,谓之“草头木脚”,其害在士大夫。薛极、胡榘,谓之“草头古,天下苦”,其害在民。

  《朝野杂记》载开禧贪浊之事详矣,继其后者又甚焉。当时谓侍从之臣,无论思,有献纳,它可知矣。以阴召阴,极于天下无邦。

  仁宗阅审刑奏案,有“次公”,而梁适对以“黄霸”,盖宽饶字。高宗阅刑部奏案,有“生人妇”,而汤思退对以见《魏志·杜畿传》。皆简上知,至辅相。然以记问取人,则许敬宗贤于窦德玄矣。

  四渎,济水独绝。朱全忠篡唐,降昭宣帝为济阴王。嘉定末,济王之封,岂权臣亦取济水之绝乎?又萧衍篡齐,降和帝为巴陵王,而济王亦降封巴陵公,非令典也。为大臣者,不知则不学,知之则何以示后?

  绍兴建储,欲更名晔,周益公谓与唐昭宗同,而亟改之。景定建储,更名乃与蜀汉后主太子同。咸淳末,命嗣君之名,又与唐中宗同,而当时无言者。

  范正献公曰:“后世人君观史,而宰相监修,欲其直笔,不亦难乎?”其论正矣。然自唐奸臣为《时政记》,而史益诬,近世尤甚。余尝观《宝庆日历》,欺诬之言,所谓以一手掩天下之目。所恃人心公议不泯尔。

  葛文康胜仲。《与王黼书》曰:“天下无事则宰相安,宰相生事则天下危。”

  胡文定公自登第逮休致,凡四十年,实历不登六载。朱文公五十年间,历事四朝,仕于外者仅九考,立于朝者四十日,道义重而爵位轻,所以立言不朽。

  邵公济筑室犍为之西山,《告家庙文》曰:“少时得大父平生之言于汝颍大夫士,曰:‘世行乱,蜀安,可避居焉。’大父学通天人,足以前知矣。宣和国乱,先人载家使蜀,免焉。”大父,康节先人伯温也。

  梁世荣录南轩语云:“温公作相,夫人闻其终夜长吁,问之。曰:‘某所奏盗贼,某所又奏某事。吾为宰相,使天下如此,所以长吁也。’”按《温公集》张夫人终于元丰五年,此记录之误也。

  乾道壬辰,黄定《对策》谓:以大有为之时,为改过之日月。又云:“虽有无我之量,而累于自喜;虽有知人之明,而累于自恃。”又云:“欲比迹太宗,而操其所不用之术,顾眄周行,类不适用,则曰腐儒,曰好名,曰是党耳。于是始有弃文尚武,亲内疏外之心。何不因群情之所共违,而察一己之独向?”其言皆剀切。孝皇擢之第一,有以见容直之盛德,而秉史笔者未之纪焉。

  徐景说霖。以书义冠南宫,上书言时宰奸深之状曰:“不与天下之公议争,而与陛下之明德为仇。每潜沮其发见之端,周防其增益之渐,使陛下之明德,不得滋长广充,以窥见其奸而或觉之也。其先也,夺陛下之心,其次夺士大夫之心,而其甚也,夺豪杰之心。”景说由是著直声。

  唐及国初,策题甚简,盖举子写题于试卷故也。庆历后,不复写题,寖失之繁。今有数千言者,问乎其不足疑。

  《嘉祐制策》曰:“治当先内。”或曰:“何以为京师?”此晋谢安之言也。“命秩之差,虚实之相养”,此唐陆贽之言也。二苏公之对,不能无所遗。

  龟山志游执中曰:“尝以昼验之妻子,以观其行之笃与否也;夜考之梦寐,以卜其志之定与未也。”

  绍兴、隆兴,主和者皆小人;开禧,主战者皆小人。

  吕文靖为相,非无一疵可议,子为名相,而扬其父之美。史直翁为相,非无一善可称,子为权臣而掩其父之美。《易》曰:“有子考无咎。”

  嘉定癸未,礼闱策士云:“发德音,下明制,宁皇遗诏。”下谓之遗诰,盖避时宰家讳也。蒋良贵签判安吉州,时水灾后修城,郡守赵希观属良贵作《记》。用浩浩字,希观欲改,良贵不可曰:“以宗室而避宰相父名,此非艺祖皇帝所望于金枝玉叶也。”闻者壮之。

  胡文定父子奏疏,以《春秋》之义,扶世道,正人心,可以立懦夫之志。此义不明,人欲横流,始也不知邪正,终也不知逆顺。

  唐内殿《无逸图》代以山水,开元、天宝治乱所以分也。仁宗宝元初,图农家耕织于延春阁,哲宗元符间,亦更以山水,勤怠判焉。徽宗宣取秘书省图画进览,陈师锡奏曰:“《六经》载道,诸子谈理,历代史籍、祖宗图书,天人之蕴,性命之妙,治乱安危之机,善恶邪正之迹在焉。以此为图,天地在心,流出万物;以此为画,日月在目,光宅四海。观心于此,则天地冲气生焉;注目于此,则日月祥光丽焉。心以道观则正,目以德视则明。”噫,使徽宗能置其言于坐右,则必能鉴成败、别淑慝矣。以规为瑱,听之藐藐而画学设焉。“黍离麦秀”之风景,其可画乎?

  绍兴间,李谊言:《汉·循吏传》六人而五人出于宣帝,《酷吏传》十二人而八人出于武帝。《唐·循吏传》十五人而出于武德、贞观之时者半,《酷吏传》十二人而出于武后之时者亦半。吏治视上之趋向。

  富文忠公使虏还,迁翰林学士、枢密副使,皆力辞,愿思夷狄轻侮之耻,坐薪尝胆,不忘修政。嘉定初,讲解使还,中书议表贺,又有以和戎为二府功,欲差次迁秩。倪文节公思曰:“澶渊之役,捷而班师,天子下诏罪己,中书枢密待罪。今屈己盟戎,奈何君相反以为庆?”乃止。

  延平先生论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节义、厉廉耻为先。

  王时雍、徐秉哲等为卖国牙郎,而不忍以宋宗族交与虏人者,开封捉事使臣窦鉴也。李邺以越守降虏,而袖石击虏伪守者,亲事官唐琦也。

  朱文公谓蔡季通曰:“身劳而心安者为之,利少而义多者为之。”出《荀子·修身篇》。李诚之尝语真希元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此吾辈八字箴。”

  元祐中,李常宁《对策》曰:“天下至大,宗室至重,百年成之不足,一日坏之有余。”擢为第一。景定中,有擢伦魁者,其破题云:“连一心之乾,开三才之泰,可以观世道之消长矣。”

  先儒论本朝治体云:“文治可观而武绩未振;名胜相望而干略未优。”然考之史策,宋与契丹八十一战,其一胜者,张齐贤太原之役也。非儒乎?一韩一范使西贼骨寒胆破者,儒也。宗汝霖、李伯纪不见沮于耿、汪、黄三奸,则中原可复,雠耻可雪。采石却敌,乃眇然幅巾缓带一参赞之功。儒岂无益于国哉?搢绅不知兵,介胄不知义,而天下之祸变极矣。

  元祐诸贤不和,是以为绍圣小人所乘。元符、建中韩、曾不和,是以为崇宁小人所陷。绍兴赵、张不和,是以为秦氏所挤。古之建官曰三公,公则无私矣。曰三孤,孤则无朋矣。无私无朋,所以和也。

  蔡京之恶极矣,曾布、张商英是以窃君子之名。

  止斋曰:“国初以科举诱致偏方之士,而聚之中都。由是家不尚谱牒,身不重乡贯。”

  夬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孚号有厉,以危小人之复。元诸贤,似未知其危乃光之义。

  胡文定公曰:“宰相时来则为,不可擅为己有。”余谓:宰相非久居之地也。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元祐司马公是也。夸者死权,绍兴之秦、绍定之史是也。

  陈恕定茶法,以中等为可行。张方平论盐法,以再榷为不可。

  王仲山以抚州降,仲薿以袁州降,禹玉之子也。綦叔厚行责词云:“昔唐天宝之乱,河北列郡并陷,独常山、平原能为国守者,盖杲卿、真卿二颜在焉。尔等顷以家声,屡尘仕版,未闻亏失,浸预使令,为郡江西,惟兄及弟,力诚不支,死犹有说。临川先降,宜春继屈,鲁、卫之政,若循一途,虽尔无耻,不愧当时之公议。顾亦何施面目,见尔先人于地下哉?”秦桧,仲山之婿。

  虞公以玉失国,楚子常以佩丧邦。近岁襄阳之事,亦起于榷场之玉带。

  淳祐甲辰,宰相起复。太学诸生黄恺伯等上书曰:“弥远奔丧而后起复,嵩之起复而后奔丧。”徐仁伯元杰。兼说书,对经幄,其言当帝心。台谏刘晋之、王瓒、胡清献、龚基先联章论仁伯,上震怒,夜出御笔,逐四人。遂寝起复之命,而相范、杜。明年,仁伯卒,人以为毒也。然其事竟不明白。庸斋赵茂实志之,徐景说铭之。

  自荆舒之学行,为之徒者,请禁读史书。其后经筵不读《国风》,而《汤誓》、《泰誓》亦不进讲。人君不知危亡之事,其效可睹矣。

  小人之毁君子,亦多术矣。唐左拾遗侯昌业上疏,极言时病,而田令孜之党,伪作谏疏,有明祈五道,暗祝冥官,于殿内立揭谛道场。本朝邹浩谏立刘后,而章厚之党,伪作谏疏,有取他人之子之语。其诬善丑正,不谋而同。然不可泯者,千万世之清议也。

  邓志宏肃谓:崇宁以来,蔡京群天下学者,纳之黉舍,校其文艺,等为三品。饮食之给,因而有差。旌别人才,止付于鱼肉铢两间。学者不以为羞,且逐逐然贪之。部使者以学宫成坏为州县殿最。学校之兴,虽自崇宁,而学校之废,政由崇宁。盖设教之意,专以禄养为轻重,则率教之士,岂复顾义哉?崇宁学校之事,概见于此。昔之所谓率教者犹若此,今之所谓率教者又可见矣。

  大观八行,因《周礼》之六行,附以六德之忠、和。奸臣不学如此。

  真文忠公《自箴》曰:“学未若临邛之邃,量未若南海之宽,制行劣于莆田之懿,居贫愧于义乌之安。”临邛,魏鹤山了翁。南海,崔菊坡与之。莆田,陈宓。义乌,徐侨。

  上蔡先生初造程子,程子以客肃之,辞曰:“为求师而来,愿执弟子礼。”程子受之,馆于门侧。上漏旁穿,天大风雪,宵无烛,昼无炭,市饭不得温。程子弗问,谢处安焉。如是逾月,豁然有省,然后程子与之语。

  吕子约曰:“读《明道行状》,可以观圣贤气象。”

  谯天授定之学,得于蜀曩氏夷族;袁道洁溉之学,得于富顺监卖香薛翁,故曰:“学无常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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