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觉阴谋单于脱逃 坐逗桡王恢自杀
聂壹回到马邑。便赍持许多财物,潜出塞外,与匈奴交易。
乘便托人介绍,假作献计,入见军臣单于说道:“吾能斩马邑令丞首级,以城来降。单于引兵前往,城中财物,可以尽得。”军臣单于听说,心贪马邑财物,深信不疑,遂遣使者随同聂壹前往马邑。欲待聂壹斩了守令,验取首级回报,方肯进兵。
聂壹只得应允,同使者到了马邑。聂壹独自入见马邑令,告知详情。邑令遂就狱中取出死罪囚人数名,斩下首级,悬挂城下。
聂壹乃邀使者往看,说道:“马邑官吏已死,汝可回报单于,火速前来。”使者何曾认得马邑令丞,见了首级,以为是实,依言回报单于。单于甚喜,立刻带领十万人马,卷旗束甲潜入武州边塞。
武帝自遣聂壹去后,即调齐兵马三十余万,命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各率军队,预备袭击单于。又命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诸将皆归节制。安国奉命偕同诸将领兵起程,到了马邑。安国自与公孙贺各率大队人马,就马邑近旁山谷中,四散埋伏。王恢与李广、李息领兵三万人,别由代地,抄出匈奴之后,截击其辎重。布置已定,专待单于到来。
元光二年夏六月,匈奴军臣单于率领胡骑十万,入了武州边塞,一路扬扬得意,径向马邑而来。渐渐行近马邑,相去不过百余里,单于未免胆怯,坐在马上,留心观看。忽见牛羊骡马,三五成群,布满山野,却并无一个牧人。原来边地人民,皆以牧畜为业,此次朝廷发出大队人马,到了马邑,势难隐秘,早有风声传播,近地一带居民,闻说大军到来,料得边境有事,早晚与匈奴必有一场恶战,大众也顾不得牲畜,挚了家室,仓皇逃难,所以牲畜无人牧养。军臣单于见此情形,心中诧异,意欲寻人访问消息,恰好望见前面有人行进一亭,单于便传下命令进兵攻亭。
汉时定制边郡地方,每百里设一尉,其下有士史尉史各二人,掌巡行边塞。又于险要地方,筑障置亭,使人守之,以防敌人来侵。当日雁门郡尉史,出来巡边,不意恰遇匈奴。一时无处逃避,却见附近有亭,只得奔入亭中暂避。尉史早知马邑之谋,以为匈奴此来,贪得马邑财物,谅他无心攻亭。谁知单于命不该绝,一见尉史入亭,催兵来攻。胡兵到了亭边,四面围住,尉史无路可走,便向楼上藏匿,胡兵各持矛戟,向上钻刺。尉史自知不免,情急计生,此时但顾自己性命,也顾不得国家大事,遂与胡兵说知,自己情愿投降,胡兵方才住手。尉史下楼来见单于,遂将汉廷密谋,一一告知。单于听了大惊道:“原来如此,吾早生疑,几乎坠其诡计。”于是带了尉史,立刻回兵。单于既得回国,感激尉史救其性命,因说道:“吾得尉史,天也,天使尉史特来告我。”遂封尉史为天王。
此时韩安国、公孙贺伏兵马邑近旁,原约单于到来,举火为号,一齐出兵攻之,谁知等候多日,不见匈奴动静。后闻塞下一带传言,单于未至马邑引兵回去,韩安国与公孙贺急率众追到塞下,已来不及。只有王恢等所部三万之兵,本拟袭击匈奴辎重,驻在代地,眼看单于引兵出塞,人马众多,不敢进击,任其过去。诸将枉费辛苦,不能立功,只得班师回见武帝。
武帝满望诸将此去,擒得单于,报复国耻。今见一个个空手回来复命,并未擒获匈奴一人一骑,心中十分失望。想起首谋都是王恢,他人不击匈奴,情犹可恕,王恢奉命截击辎重,亲见单于回兵,何以亦不出击?遂将此事责问王恢。王恢答道:“本约单于兵入马邑诸将伏兵齐起,臣从后击其辎重,方可得利。今单于未至马邑,半路回兵,目所部仅三万人,众寡不敌,攻之徒取败亡,明知回来当遭斩首,但亦保全陛下三万人马。”武帝见说大怒,遂将王恢交与廷尉办罪。廷尉按律判王恢逗桡不进,罪当斩首,回奏武帝。武帝依议。
王恢在狱被廷尉判成死罪,惶急异常,密遣人持了千金,献与丞相田蚡,托其解救。田蚡见了金钱,岂有不受,便想替他设法。又见武帝正在盛怒之下,自己不敢进言,算来惟有太后可以挽回帝意。遂入见太后说道:“王恢首倡马邑之谋,今事不成,反遭诛死,是为匈奴报仇,望太后向帝言之,免其一死。”王太后本来不甚干预政事,今因其弟来言,只得应允。
待得武帝到来朝见,太后便将田蚡言语照述一遍。武帝听说答道:“首创马邑之议,本是王恢,当时听从其计,调发大兵数十万,劳动天下人民,希冀成此大功。纵使密谋泄漏,致被单于逃走,王恢所部之兵,若肯出击,犹可擒杀一二,以慰众心。
谁知王恢畏惧不进,枉费一番举动,毫无功效。今不诛王恢,无以谢天下。”太后见武帝执意欲斩王恢,也就不便再言,使人报与田蚡。田蚡知事不济,只得回绝王恢。王恢自知无望,遂在狱中自杀。田蚡竟白白得了千金,武帝何曾知得。
说起田蚡为人身材短小,面貌丑陋。自从为相,甚得武帝宠任,每入奏事,武帝留与谈论,往往移时始退,凡有言语,每多听从,所荐之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人主。
田蚡倚着势力,收受贿赂,以此致富。自建居屋,高大华丽,一时无与为比。置买田园,皆极膏腴之地。日常使人分赴各地购取器物,车骑往来,相属于路。又选求美女,充为姬妾,不下百数十人。一时王侯官吏赠献金玉财宝,狗马珍玩,更属不可胜数。
田蚡生性不但贪婪,而且异常骄横,自以为是当朝丞相,何等尊贵!一班王侯公卿,都不放在眼里,连在自己家中,也要摆起架子。一日置酒宴客,其同母之兄盖侯王信在座,田蚡竟自己东向而坐,使王信坐在南向,以为丞相位尊,不可因兄之故失了体统,其妄自尊大如此。谁知却有人欲与争胜,以致彼此结下冤仇,兴了大狱。欲知其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