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智公主除奸逐保姆 刁皇孙起祸闹宫廷

    话说大公主因道光皇后宠爱,从小养在宫里,身边服侍的有侍女二十余人,保姆八人。她虽说是女孩子,其性情却与男子相同,终日爱骑马射箭。豫王福晋一心想替她做媒,与她弟弟名叫符珍的做媳妇。讲到那符珍,年岁虽已到二十岁,却是女孩儿的心情,白嫩脸面,俊俏身材,知书明礼,却是十分柔弱,生平怕见人说话,一说话便要脸红。豫王福晋见他们两人,一刚一柔,尚称相配,便替他向皇后求婚。皇后便问大公主可愿意吗?大公主听说男人几十分柔顺,心中甚是愿意。皇后请皇帝把大公主指婚给符珍。另造了一座驸马府,到了吉期那天,大公主辞别了父母,到府行过大礼,接着公婆来朝见过媳妇,便把这位公主冷冷清清地关在内院,没有和附马见过一面。大公主心中十分诧异。有时豫王福晋来看望她,背地里问起,怎么不见附马,豫王福晋劝说,这是本朝的规矩,你耐着些儿吧,大公主听了越发弄得莫明其妙,那符珍自从做了驸马,这公主相貌如何,也不曾见过。终日关在外边书房里,要想进去终被一班侍女拦住,心中十分纳闷。看看过了五个月,他们夫妻俩还不曾见过一面。大公主是个直爽人,如何忍耐得住,便吩咐侍女,把驸马去宣召进来。谁知被保姆进来拦住说道:“这可使不得,倘被外人传出去,说公主不爱廉耻,殊与体面有关。”

    大公主没法,只得耐住了。再隔三个月,公主又要去宣召驸马,又被保姆拦住了,说道:“公主倘一定要宣召驸马,须要花几个遮羞钱。”

    大公主便拿出一百两银子,保姆说不够,又添一百两,也说不够,一添添到五百两银子,保姆还是说不够,说道:“宫里打发俺来到府中照应公主,如宣召驸马,是俺替公主要担任。”

    公主一气,便也罢了。到了第二年元旦。大公主进宫拜岁,见了父皇,便问道:“父皇究竟将臣女嫁给何人?”

    道光帝听了这话,十分奇怪,说道:“那符珍不是你的丈夫吗?”

    大公主问道:“什么符珍,符珍是怎么样的人,臣女嫁了一年,却不曾见过一面。”

    道光帝问道:“你两人为什么没见面?”

    大公主说道:“保姆不许臣女和他见面,臣女如何能见?”

    道光帝说道:“你们夫妻们的事体,保姆如何管得?”

    大公主又问道:“父皇不是派保姆到府中来管束臣女的吗?”

    道光帝说道:“没有这件事。”

    大公主听了这句话,就明白了。回到府中,先把保姆唤到跟前来,训斥了一顿,赶出府去。又把驸马召进内院一屋子住着。从此夫妻二人十分亲爱,后来一连生了八个儿子。这是清朝定鼎以来,公主生儿女的,只有这位大公主。因为清朝的公主,招了驸马,终是不得见面,害相思病死的实有其人,这都是那班保姆在宫中作梗,使坏,若公主死了,便把驸马赶出府去,除房屋缴还内务府外,那公主的器用衣饰,就可吞没,归为私有。因此这班保姆因贪图公主的衣饰,便想出许多方法,去逼死公主。那保姆虐待公主,好似鸠母待妓女一样。经此一来,那大公主,算是清朝二百年来,保姆对公主虐待的弊病革除了如今再说道光皇后,原是侍卫颐龄的女儿,姓钮钴禄氏,颐龄曾出任外官,在苏州做过将军。这钮钴禄氏幼时也曾随任苏州,那颐龄平日和地方上的绅士常有来往,那绅士家眷们也常到将军府来游玩,钮钴禄氏和那班绅士女儿要好,也学了许多闺房里的玩儿。后来选进宫去,道光帝见她才貌双全,封她做了全妃。不到二年,封为贵妃。皇后佟佳氏死后,这钮钴禄氏便册立补升皇后。这位皇后仗着自己聪明,便事事争胜。因她自己统率六宫,便摆出皇后的架子来,不许皇上随意召幸。因此道光帝和皇后感情,就有些疏远。后来皇帝带着博尔济锦氏静妃到热河去住了多时,皇后心中越发不自然了。待到回宫来,见了静妃不免有些冷言冷语。那博尔济锦氏正在得宠的时候,如何肯让。但因为名份关系,只得退让几分。她便用暗箭伤人的法子,先到皇太后跟前去,献些小殷勤。皇太后因皇帝崇尚节俭,住在慈宁宫里,十分清苦。静妃觑着太后不周不备的地方,送些礼物皇太后看她得宠的妃子,便也假以辞色。那静妃看太后和她走了一条路,便慢慢言里语里说了许多皇后坏话。那皇太后,本来也不喜欢皇后,因为从前的皇后佟佳氏原是皇太后内亲,如今见钮钴禄氏是由贵妃升做皇后的,也有几分瞧她不起,那皇后也有几分觉得,又打听得静妃从中作崇。但是静妃在面子上,总是十分敬重皇后,也是无隙可乘了。静妃每到皇帝召幸的时候,便一边哭着,一边诉说皇后如何虐待、如何嫉妒。女人的泪原是很有力量的,况且是宠妃的眼泪,这力量越发大了。再加皇后事事要挟制皇帝,道光帝心中也有些恨着皇后。如今听了静妃的枕边密语,越发把皇后冷淡起来了。可是,静妃正在那里用全副精神摆布皇后的时候,偏偏她亲生儿子五皇子不争气,闹起乱子来几乎把静妃失了宠幸。那五皇子亦宗,是静妃的亲生儿子,和四皇子奕宁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时辰上差一点。这五皇子栾宗自小儿性气粗暴,胆大妄为,不爱读书,只因他气力大,那班弟兄们,终吃他的亏因此人人怀恨,却又怕他的动蛮,便也是无可奈何。因他仗着生母正在得宠的时候,年纪虽小,已经封了淳郡王,跟着兄弟们在上书房读书。师傅是大学士徐鸿逵,却一位极古板、极严正的先生。皇子们见了他都害怕,独有五皇子奕宗不怕。一天他捉住一只青蛙,去闷在先生的墨匣子里,待先生去揭开砚盖来,青蛙带着墨汁满桌乱跳着,偏偏跳在徐先生的褂子上,弄得先生穿的这件长褂一蹋糊涂。先生愤恨非常,抬起头来,便问是谁捉弄。那上书房的阿哥们,多说不知道,只是不见了五皇子。便打发许多太监,满院找寻,直找了两三个时辰,却找不到。后来五皇子奕宗却在正大光明殿的柱子上溜下来。这正大光明殿上,设着宝座,宫里规矩,无论什么人走过殿前,必须绕着路,非有大事行礼,不能在殿上行走。如今这五皇子奕宗犯了大不敬的罪,先生便请出祖训来,把五皇子奕宗的手心打了三下,五皇子奕宗从此怀恨在心,时时要想报这个恨。这时正是夏天,徐学士身体肥胖,常常饮茶,他的茶杯是有一定的时时要讲书,那皇子们一齐站着听讲,徐学士讲到口渴的时候,拿起茶杯一喝便干。不知什么时候,那五皇子奕宗悄悄的又去倒了一杯茶来,搁在桌上,这时大家不曾留心只有四皇子冷眼里看着,停了一会,师傅又拿茶杯来才喝了一口,便哇的声,吐了出来,气得他满面怒容,瞪着眼大声问道:“谁撒尿在里面?”  那班皇子顿时吓得不敢作声,这时四皇子却忍不住了,便上去说道:“俺看见五弟拿过这茶杯来。”

    五皇子奕宗听说正要抵赖,先生便大喝一声:“上去拉住他。”  五皇子奕宗却大嚷起来,正在这个当儿,道光帝恰巧从里面踱出来,见了这样子,问道:“怎么,敢是五阿哥背不出书来吗?”

    徐鸿逵见了皇帝,便上去迎接,说道:“五阿哥赐臣茶一杯,茶中颇有异味,请陛下一嗅便知。”

    道光帝正拿起茶杯来嗅时,那五皇子看着事礼不妙,急拔脚溜出门去,皇帝大怒,喝一声:“抓进来。”

    便有两个太监上去,揪着奕宗进来。道光帝气愤极了,拔下佩刀来,向奕宗砍去,亏得徐鸿逵上去跪下来拦住,替五皇子讨饶,道光帝见师傅跪下了,忙上去扶师傅起来徐鸿逵又说许多好话,五皇子奕宗趁这个时候也跪下地来,连连磕头求饶,皇帝抬起腿来兜身一脚,把五皇子踢倒在地,又拿了一根大板子,递给师傅,督看着师傅在腿上打了十板,便气愤愤地走进宫去。谁知那静妃早已得到消息,忙拔去了簪子,披着头发,手里捧着妃子的冠带册书,跪在宫门口,见皇帝进来,她便连连磕着头,口称:“臣妾教子无方,上触圣怒,罪该万死。如今情愿将册封冠带纳还,求皇上大发慈悲,赐妾一死。”

    说着那眼眶里的眼泪,便如潮水一般地奔涌出来。道光帝进来的时候,原是有气的,如今见静妃做出这可怜的样子,早把心肠软下来了,便伸过手去把静妃扶起来说:“放心罢,你是没罪的,只是这逆子须得好好办他一办。”

    说着静妃上来,把皇帝扶进宫去,那道光帝便把五皇子从轻发落,在宫里幽闭三年,不许出外。却把这静妃格外地宠爱起来。五皇子是静妃亲生的儿子,母子之间关乎天性。便买通宫中太监,常常送些衣服食物去,又叫人去安慰五皇子,叫他耐心守着,过了皇上气恼时,便替他求着皇上,赦他的罪。这个消息传到皇后的耳朵里,说她私通外监,交结青宫,便在皇帝跟前上了一本。说静妃不安本分,须严加管束。皇帝正迷恋静妃的时候,看了这奏本,便付之一笑。那静妃却时时刻刻在那里想计策,要中伤皇后。后来有蕊宁宫的宫女,到皇后宫里去游玩,在地上拾得一个布人儿,上面刺着七个绣花针儿。那宫女看了很奇怪,她们原是贴身服侍太后的,便悄悄地拿这布人儿去给太后看。上面还写着生年八字,这八字却是太后的年庚,这一来,太后便大怒起来,正是:女子小人本难养涓涓祸水可滔天要知皇太后如何追究此事,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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