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星野送归车风前搔鬓 歌场寻俗客雾里看花

却说凤喜在屋中弹月琴给家树送行,“硼”的一声,弦子断了,两人都发着愣。不先不后,偏是院子里又当啷一声,像砸了什幺东西似的。凤喜吓了一跳,连忙就跑到院子里来看是什幺;只见厨房门口,洒了一地的面汤,沈大娘手上正拿了一些瓷片,扔到秽土筐子里去。她见凤喜出来,伸了一伸舌头,向屋子里指了一指,又摇了一摇手,凤喜跑近一步,因悄悄的问道:“你是怎幺了?”沈大娘道:“我做好了面刚要端到屋子里去,一滑手,就落在地下打碎了。不要紧,我作了三碗,我不吃,端两碗进去,你陪他吃去吧。”凤喜也觉得这事,未免太凑巧。无论家树忌讳不忌讳,总是不让他知道的好。因站在院子里高声道:“又吓了我一下,死倒土的没事干,把破花盆子扔着玩呢。”家树对这事,也没留心,不去问她真假,让凤喜陪着吃过了面,就有三点多钟了,因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凤喜听了这话,望着他默然不语。家树执着她的手,一掌托着,一掌去抚摩她的手背,微笑道:“你只管放心,无论如何,两个月内,我一准回来的。”凤喜依然不语,低了头,左手抽了胁下的手绢,只左右擦着两眼。家树道:“何必如此。不过六七个礼拜,说过也就过去了。”说着话,携着凤喜的手,向院子外走。沈大娘也跟在后面,扯起大围襟来,在眼睛皮上不住的擦着。三人都默然,缓缓的走出大门,家树掉转身来,向着凤喜道:“我的话都说完了。你只紧紧的记上一句,好好念书。”凤喜道:“这个你放心,我不念书,整天在家里也是闲着,我干什幺呢?”家树又向沈大娘道:“您老人家,用不着叮嘱,三叔偏是一天都没回来,我的话,都请你转告就是了。”沈大娘道:“您放心,他天天只要有喝有抽,也没有什幺麻烦的。”家树向着凤喜,呆立了许久,然后握了一握她的手道:“走了,你自己珍重点吧!”说毕,转身就走。凤喜靠着门站定,等家树走过了几家门户,然后嚷道:“你记着,到了杭州,就给我来信。”家树回转身来,点了点头,又道:“你们进去吧。”凤喜和沈大娘只点了点头,依然的站着。家树缓缓的走出了胡同口,回头望不见了她们,这才雇了人力车到陶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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