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惨埋香肮脏海棠魂大获利兴建兰花畹

 却说碧霄同湘君来看柔仙,只见他已是消瘦得不像样了,见了大家下泪,柔仙勉强支持起来。碧霄道:「快别起来,你且睡着。」柔仙强笑道:「我本来睡得不耐烦,今早喝了一碗莲羹,觉得闷闷的。这个老货方才同我恼了一阵,他又出去了。」碧霄道:「恶性不改,天天这样子,怎么了结呢?我做尽恶人,不能常久保你的。」柔仙道:「听得姊姊甚为难过,因有要搬回家去了,到底几时动身?」湘君道:「还有三四天。」柔仙红了眼圈道:「碧姊姊是我冷海棠的护花铃子,现在去了,我又三灾八难的,老东西又没良心,姊姊去了,几时还来望我薄命的柔仙?不知道今生能见不能见?」说着,眼眶子里簌簌的垂下泪来。韵兰、湘君,亦觉酸鼻。碧霄一面擦泪,又怕伤他的心,因勉强笑着劝他道:「我在这里,也未必能十分看顾妹妹。现在还有韵兰姊姊、湘君姊姊,你有什么,可以告诉他,就是凌丫头,也是爽利的人,又近,早晚可以叫他。我去了,明年春间便要到这里来。你自己保重罢。」韵兰道:「你以后要什么钱,叫俊官来说就是了。」柔仙叹气道:「病到这个样子,不要想什么,不能好的了。不过碧姊姊去了,想着旧日姊妹好,寄一封信来,我见姊姊的信,好像姊姊在面前,同见于姊姊一个样儿呢!」韵兰、湘君、碧霄眼泪也掩不住了,柔仙又道:「我这个病据医生说,须防冬季痢疾,好了倒是气涨厉害!横竖早晚总是一死。我死之后,求三位念姊妹情分面上,要请莲氏把我这棺柩带归去呢。」三个人听了言语,都不能说了,只管擦泪。停了一回,碧霄道:「因为你总是这个想,那里能好呢?你但且宽些,何至于此!我有一句要告诉你,你与莲氏一节,我们已同秋鹤说了,等他送我们去后回来,便当成全。任义借助五百金,秋鹤已经取去了。」韵兰道:「昨日取来的,现下存在我那里。」湘君道:「听得兰生愿助的款项。柔妹妹去后,日用可以敷衍了。」柔仙道:「多谢各位!昨晚秋鹤都同我说过了,说还有另助的巨款,差不多也有千余金。但是我那老货,必要三千,少了不相干的。这几天他忙得很,三日前,领一个四五十岁的人来看我,恐怕别有变局,要叫秋鹤早早完全才是。」韵兰道:「你放心,秋鹤送到了,就回的。多到半个月工夫,包你妥贴。」碧霄道:「他送到我家,即便催他回来。不过莲民的病,倒要叫他赶紧医治方妥。」湘君叹道:「世上的情缘,虽是空的,然 周折的地方,真是好事多磨,无可想法。」韵兰道:「柔妹妹的事,就怕这个老厌物中梗,虽说经了官,可以发堂择配的,但他们的伎俩,实在可恶。这件须瞒着,不要给他知道才是,否则他的暗计,何等厉害,被他知道,更多枝节了。」柔仙道:「什么厉害不厉害,横竖我拼着一死就是了,不过负了各位的盛情。」说着,又哭起来。湘君道:「何至于此!快莫操这个心。」柔仙道:「我前生不知作了什么罪孽,今世罚我做这行事业!就是这行也罢了,偏生有了知识,要给人管束身体不能自主!我死不怕,但白做人一世,与草木同腐,姊姊等进退自由,前程远大,将来每逢节期,想着我命苦的冷海棠,替我做一碗羹饭,烧一陌纸钱,叫柔仙三声,我在冥中,便听见了,感激姊姊们的厚意,当来保护呢。」一面说,一面频频试泪,三人皆涕泪横流。良久,韵兰见柔仙,一阵咳嗽,喘气不过来,因道:「我们谈了一回,他也乏了,我们去罢。」湘君道:「不差,好去了,让他养养神罢。」三人遂起身来,碧霄道:「我去了,我们将来再会罢。你不用操心,这件事总得成功。自今以后,你也要耐些性儿,不要常受他没趣。便是他不教训你,你的身子,也须保重,病才得好呢。我最怕伤心,走的日子不来别你了,横竖明年可以相会的。」柔仙哭道:「做妹子常承好姊姊照顾,向来是我当亲姊姊看待的,这个恩,感激在心里,一些未曾酬报,每想等我出头的日子,做姊姊的奴婢,报答报答,恐怕白操这个心了。姊姊去后,须保重,早给一个信。我自此一别,今生恐怕不容易相见,我畏风如虎,不能来送姊姊了,我就在床上叩头,算送别罢。」说着,便爬着磕头。碧霄连忙挽扶他睡,同湘君、韵兰走。又是伤心,又是著急,遂不能复留,挽手一同去了。三人一路把眼泪重新揩擦,出了门,彼此分别,各回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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