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老国公奉旨救边 美佳人添丁产子

  话说那傅总镇手下止有三千人马,要上城守御实在不敷,再三计议,与关内父老商议,惟有添派民兵,按户挑取,有人者出人,无人者出资雇请以代。幸亏总镇在关日久,深得民心,每一令出,人皆乐从。因此选得七千余名民兵,日给以薪水,分班上城守御,无一人偷安,日夜苦守,才得关城不破。总镇因众寡不敌,不敢出战,专等救兵。
    那差官背了告急的本章,在路起程,不半月工夫已抵京师。忙将本章呈与兵部,求他转奏。那兵部见是要紧本章,次日一早既递与奏事处呈进。那日天子驾坐早朝,先看本章。看到玉门关告急的本章,天子吃了一惊,想道:“那西番国素来安静,何以而今一旦兴师人寇?那关乃是紧要所在,万一有失,秦陇震动,如何是好?如今差遣何人前去,方可退的贼兵?”
    皇上踌躇了一会,随宣李太师郑皇亲等来至殿前,天子将率章给他们细看,命速保举将才,以救边庭,好退番兵。
    李郑二人阅了本章,又听见天子命他荐举将才去退贼兵。李太师心中细想,朝中现在那些武将,一半衰老,太平日久,谁是退敌之才?竟无人可荐。那郑皇亲忽然想起了一家功臣后裔,赫赫有名,遂奏道:“据臣愚见,开国公常国公带领前去退敌,何难取胜?”
    天子闻奏,龙心大悦,立刻宣召开国公常继先上殿。那国公听宣召,忙出班在驾前跪倒,口尊:“圣上宣召微臣,有何圣谕?”天子传旨:“贤卿平身。”一旁赐坐。
    常爷谢了圣恩,在旁坐下。天子遂将边庭告急,番国犯境,现经郑皇亲保奏:“卿是将门之后,惯战能征,朕所以宣卿商议,发兵救援玉门关。卿须不辞劳苦,即日前往,征平番兵,班师回朝,朕必重加赏赐。想卿世代忠良,谅必能替朕分忧也。不知要领多少人马,任凭挑选。还有战将,卿必知孰贤孰否,保举数人一同随征。”
    常爷闻听,口尊:“圣上!臣少年出征,全仗着刀马纯熟,可以取胜。今臣年六十有余,衰老多病,迥非昔比。如今勉力前征,但恐不能取胜,有负天恩。”
    天子道:“卿年虽老,精神未衰。将在谋不在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止要挑选几员战将,有卿调度,何难成功?卿休谦退,快举战将,朕好封官。”
    常爷闻言无奈,想了一想,朝中将才止有武威侯徐骥,九门提督霍应熊二人,还有几合勇战。随即奏明天子,要调二人随征。挑选铁甲兵五万,马队三万,择日提兵前往救援。
    天子准奏,立宣徐霍二人见驾,亲封常继先为大元帅,霍应熊为前部先锋,徐骥为参赞,三日后动身。三人辞驾下朝归家,一面知会兵部五营,挑选儿郎,三日内动身,不得迟误。那京营五哨奉了令,连夜挑兵,按下慢表。
    且说徐骠与霍公商议,在功臣后裔中如刘李胡康四家内各选了一员小将随征。霍公又荐了宋梓为千总,一同前往。
    那常爷回至家中,愁眉不展,叹气吞声。夫人苏氏一见忙问:“老爷何故发愁?”
    常爷道:“夫人还不知道,如今番国兴师攻打玉门关,十分紧急。郑皇亲在驾前保举老夫带兵去退敌,三日后就要动身。老夫年纪六旬有余,此去焉能取胜?不过死于沙场,尽忠而已,可怜孩儿又小,又是独子,教老夫怎样忍心抛下你等?”说罢流下泪来。
    常公元配粱氏夫人早故无出,继娶夫人苏氏年已四十有余,所生一女一男,女年十五,子方九岁。常公最爱公子,小名珍官,官名永龄,生的十分聪秀。那小姐乳名巧姐,生的浓眉大眼,十分粗俗,自幼不习女工,专爱持刀舞剑,两拳有千斤之力。常爷虽不爱他,却也教给他些武艺。那小姐一学便会,每日无事带领几个丫头,在后花园中演习武艺,以此为乐。那永龄公子在书房中念书。
    夫人闻听老爷一番话,止吓的目瞪口呆,半晌长出了一口气道:“朝中少年将官与功勋后裔并不乏人,郑皇亲为何单保老爷一个老年之人?这分明是来陷害了。但我家素日与他无仇无恨,这是那里说起?”
    夫妇后堂叙话,早有快嘴丫头跑至后花园中对小姐说了。小姐闻言忙至后堂,见了父母,不等常公开言,那小姐先说道:“闻听番国造反,爹爹奉命出征,孩儿愿同着一路去。两军阵前,等孩儿去杀他几员将,帮着爹爹立功,好早早还朝。爹爹大概是准孩儿去的了?”
    常公夫妇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老爷道:“你真是不懂事的孩儿话,天下那有出征带个女子之理?况你小小年纪,有何本领,也好去临阵交锋?止要你在家孝顺母亲,照管兄弟,为父的就放心与国家去出力。要同去是万不能的。”小姐闻言,心中不快,无如父命难违,也只得罢了。
    那常公交代了夫人一切家事,连后事都逐件说明,在家中挑选了四个家将,忙将行车衣物兵器收拾停当。此时又有至亲好友来送行,夫人小姐公子又设筵与老爷饯行。
    那小公子舍不得父亲,哭的死去活来。无奈圣旨难违,常爷只得横了心,别过全家,来至教场。见了霍徐二公,不多时天子亲来祭旗,赐了三人御酒,吩咐乘此吉时动身。三臣尊旨,一声令下,三军起行,八万多人马浩浩荡荡,排齐队伍出了城,往甘州大道而去。
    随征将官中惟有宋梓是一心要去立功,白秀英临行时毫无凄恋之色,且云:“妾身在京,自会过活,不劳盼注。但望君家早建大功,好对知己。”宋梓点头答应,所以此去但有杀贼之心,毫无思家之意。
    那常霍徐催动人马要去救关,这且按下不表。却说自番国兴兵犯境之日算起来,屈生到家之日已十一月光阴矣。再说屈生一边,屈生自到西安,一门团聚,母慈妻贤,又有泰山体贴周到,说不尽受享家庭之福。每月不过批批书院文章,暇时翁婿二人游山玩水。那小姐自屈生归来,半月后即怀娠在身,眼看十月将满,生产在即,吴夫人早已将小孩子衣服及襁褓之物安置停当,又与小姐催生。那时恰好是十月小阳春天气,不寒不暖。
    那日是初九日,小姐觉得腹中有些疼痛,忙告诉屈母,立刻通知吴夫人唤到收生老娘,诊了脉说不久当生。下人等忙煎参汤,预备生产之物。屈母命屈生快点香烛,祭告天地神祗祖先。屈生焚香点烛,祭告已毕,其时天交下午申正一刻,吴小姐产下一子,哭声甚大,生得眉清目秀,天顶饱满,地角方圆。老娘接了生,洗浴已毕,将小孩包好,屈母与吴夫人看见了孙子、外孙,不用说十分欢喜,彼此道喜,重赏老娘,准备三朝汤饼。好在产母健旺,一毫无病,甚有精神,吴公闻之亦欣慰之至。
    那屈生更不消说得,年方二十五岁,已为人父,心中万分快活。到了三朝,有吴二老爷夫妇与吴公近邻老友,及官途中宾客,都来送礼道贺。晏客一天。
    光阴似箭,不觉弥月,又是一番热闹。吴公嘱屈生替小孩取名,命名曰椿年,乳名春儿。盖取十月阳春之义也。
    那时番国已发兵矣。过了数日,陕西省城已遍传番兵犯境,现扎营在玉门关外。总镇兵微将寡,已有本章告急,不知朝廷派谁带兵救应。谣传郑皇亲保举大将常国公,不日兴师前来。
    吴公闻信,当与夫人女儿说道:“幸亏我有主意,到籍后即告假乞休,如今得优游林下。若不见机,此番郑老头儿一定公报私仇,将我举出。万一兵败,死有余辜。但番国近年富强,中国太平日久,缺少良将,只恐玉门关有失,西安又不免惊恐矣。”
    夫人道:“现在朝中那些功臣后裔与京营武将,算来不少,岂无一二将才,能退贼兵?老爷可知其人否?”
    吴公道:“功臣后裔,惟开国公常继先是谋勇双全之将,可惜年老,其余不过鲁夫。那九门提督霍熊还有些见识,然已是偏将之材,不能独当一面。”
    小姐道:“听女婿说有一个武生姓宋名梓,河南人,现在霍公标下。其人勇冠三军,存心忠直,据云可算得一员虎将。若霍公奉命出征,大约必带此人。”
    吴公道:“但愿将才多出,好定太平。姑爷文章虽好,武事未谙,不然封侯之举正在此时。”
    吴夫人道:“屈姑爷是个文臣,难道好去领兵吗?甚么封侯不封侯,我可不许他去!那两军阵前,是闹着顽的?算了罢。”
    吴公闻言,哈哈大笑。小姐道:“后日是屈郎与女儿生日,值此兵荒马乱,不必惊动外人,止消自己家中吃面罢了。”
    吴公夫妇道:“这是头一个生日。你二人合起来恰是半百,虽不必大做,也要像个样。”随与夫人商议替女儿女婿做生日。
    要知庆贺双生,漏泄前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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