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李持正是两宋之交的人。此词录存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六,博得苏东坡叹赏,故此词当作于徽宗朝以前。
词写的是汴京上元之夜灯节的情景 。北宋时代,“太平日久,人物繁阜”,“时节相次,各有观赏”,元宵自然也就成为隆重的节日之一,尤其是在京师汴梁。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对此有详细的记载,北宋的著名词人柳永、欧阳修、周邦彦等都写过词来歌咏上元宵佳节盛况。
词采取由远而近的写法,从天空景象和季节入手。
“星河明淡”二句,上句写夜空,下句写季节。上元之夜 ,明月正圆,故“星河”(银河)显得明淡。此时春虽至,但余寒犹存,时有反复,故春意忽深忽浅。这二句写出了元夕的自然季候特征。
“红莲”这一句转入写灯 。“红莲”即借指扎成莲花状的灯。陈元靓《岁时广记》引《岁时杂记》说:“上元灯槊之制,以竹一本,其上破之为二十条,或十六条;每二条以麻合系其销,而弯屈其中,以纸糊之,则成莲花一叶;每二叶相压,则成莲花盛开之状。
灯其中,旁插蒲捧荷剪刀草于花之下 。”这就是红莲灯的形状和制作方法 。“红莲满城开遍 ”,这一句“开”字又从莲花自身生出 ,花与灯两种意思相关,这种手法写给人以快乐的美感。
“禁街行乐”二句,写京城观灯者之众,场面之热闹 。“禁街”指京城街道。元宵夜,老百姓几乎全部走到街头,去行乐看热闹,以致于弄得到处灰尘滚滚;而仕女们的兰麝细香,却不时扑入鼻中,使人欲醉。“暗尘香拂面 ”句,兼从苏味道诗与周邦彦词化出。苏味道《正月十五夜》诗云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周邦彦《 解语花·上元 》词云:“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作者把苏诗与周词意思糅为一句,这样一来加大了句子的容量,也正因如此词意的酣畅则有所逊色 。“皓月随人近远”句。即化自苏诗的“明月逐人来”。此时作者把视线移向天上 ,只见一轮皓月,似多情的伴侣,“随人近远”。明月随人这种现象 ,常人亦有所感觉,但经作者灌入主观感情,饰以新巧之笔 ,便见不凡。苏东坡读到这句时曾说:“好个‘ 皓月随人近远 ’!”大概就是欣赏它笔意之妙。它与上句“暗尘香佛面”结合起来,写出兼有人间天上之美的元夕之夜。上片用此句结束,使词境有所开拓、对比,确是成功的一笔。
下片又笔锋一转写灯节的热闹。而笔墨着重于描写君王的游赏 。“天半鳌山”三句,旨在写皇帝坐在御楼上看灯 。“鳌山”是元宵灯景的一种。这种灯具是把成千上万的彩灯,堆叠成一座像传说中的巨鳌那样的大山(“天半”形容其高),也叫“山棚”、“采山”。譬如《东京梦华寻 》载:“大内前自岁前冬至后,开封府绞缚山棚,立木正对宣德楼。”“凤楼两观”即指宣德楼建筑,那是大内(皇宫)的正门楼 。《东京梦华录》“大内”一节云:“大内正门宣德楼列五门,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镌楼凤飞云之状,莫非雕甍画栋,峻角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下列两阙亭相对,悉用朱红杈子 。”从此书的记载来看,“凤楼”就是宣德楼,“两观”就是它的东西两“阙亭 ”。皇帝坐在楼上看到,鳌山上千万盏的彩灯,璀璨辉煌,使他感到十分悦目赏心,故曰“光动凤楼两观 ”。宋代皇帝一般是垂下帘子来观灯的,例如《东京梦华录 》又云 :“宣德楼上,皆垂黄缘帘,中一位乃御座。用黄罗设一彩棚,御龙直执黄盖掌扇,列于帘外。”“东风静、朱帘不卷”句,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而有了“东风静”三字,则自然与人事相交融的境界全部体现出来了。
“玉辇将归”三句,写皇帝御驾回宫 。《东京梦华录》又云 :“至三鼓,楼上以小红纱灯球缘索而至半空,都人皆知车驾返内矣 。”这时候,楼上乐队高声吹奏管弦 。鼎沸乐声 ,仿佛从云外传来。这就是“玉辇将归,云外闻弦管”的意思。“认得宫花影转”,这句话是说臣僚跟着皇帝回去 。正像《东京梦华录》“驾回仪卫”节说:“驾回则御裹小帽,簪花乘马,前后从驾臣僚,百司仪马,悉赐花 。”蔡偹《铁围山丛谈》卷一中也说:“国朝宴集,赐臣僚花有三品:⋯⋯凡大礼后恭谢,上元节游春,或幸金明池 、琼林苑,从臣皆扈跸而随车驾 ,有小宴谓之对御(赐群臣宴),凡对御则用滴粉缕金花,极其珍巧矣 。”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皇帝回宫时,臣僚们帽上簪着宫花,因而在彩灯映照下,花影也就跟着转动了。这样写臣僚跟着归去,是很生动的。此风至南宋犹存。如《武林旧事》卷一“恭谢”节描述说 :“御筵华,百官侍卫吏卒等并赐簪花从驾 ,缕翠滴金,各竞华丽,望之如锦绣。⋯⋯姜白石有诗云 :‘万数簪花满御街,圣人先自景灵回;不知后面花多少,但见红云冉冉来。’”这些记载可与此词互相验证。
这是一首描绘时节风物的词 。这类词比较难写,南宋的张炎曾慨叹 :“昔人咏节序,不唯不多,付之歌喉者,类是率俗 。”(《词源》这首词也难说有很高的艺术成就,因为它留有苏味道诗和周邦彦较多的痕迹 。但这首词提供了北宋都城汴京的元宵风俗情景,特别是皇帝观灯的场面,可以与史籍相印证,有认识历史价值。本词继前人处亦能有所变化,描写也比较生动 。还应该指出 ,用此调填词是作者的首创(见《能改斋漫录 》),平仄声韵,都很妥贴,创调之功,不应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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