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①带惊:因消瘦而吃惊。泪竹:娥皇,女英为舜的妃子。佩兰:佩饰的兰花。非烟:唐武公业的妾名。姓步,事见皇甫枚《非烟传》。此处借指情人。
②鸾弦:此处以鸾弦指爱情。曲终:原本作“曲中”,据别本改。罗袜:见周邦彦《瑞鹤仙》注。此处代指情人。青翰:船名。因船上有鸟形刻饰,涂以青色,故名。临皋:临水之地。飞观:原指高耸的宫阙,此处泛指高楼。观,楼台之类。不解:不懂得。幸:正好,恰巧。
译文:
讨厌那黄莺声传到枕边,心烦那鲜花芳香进到房间,它让我半醉半愁好梦难圆。锦被还留着她身体的余香,而我的腰带却又空了多眼,多少次伤春又到春晚。湘妃竹泪痕正鲜,春兰已花谢香散,湘中春暮天气温暖。曾记得江上风清月明之时,我多次约她相伴游玩。
想来琴弦最容易断,如今再把琴弹,一曲既终她就远去不返。要寻找她已无影无踪,旧游处只见江水清浅。我把涂着青色的船靠岸,停在白蓣洲畔。整日里登楼极目远望,却不见她寄来一封书信,好在伴我的还有归来双燕。
此为伤离怀人之作。词中以典雅华丽、蕴藉凝炼的语言和动荡开合、严密浑然的结构,先由景到情,复由情到景,一波三折,回旋往复,浑成深厚,有飞扬顿挫、一咏三叹之妙。李攀龙评比词曰:“词虽婉丽,意实展转不尽,诵之隐隐如奏清庙朱弦,一唱三叹。”上片起首三句,由室外而室内,由写景而入抒情,迷离惝恍,哀感顽艳。“厌”字下接以四字对句,写室外充满生机之盎然春意,极细腻,极柔媚。莺声恰恰而到枕,花香温而动帘,春光明媚,欣欣生意,本应使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现冠不合常理之“厌”字,立刻化欢乐之景而为悲哀之情,变柔媚之辞而为沉痛之语。哀愁无端,一字传神,为全篇定调。故明代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评曰:“‘厌’字嶙峋。”第三句具体描写“厌”字之神理。“魂”而曰“醉”,则借酒浇愁,已非一时:“梦”而曰“愁”,则梦魂萦绕,无非离绪。醉、愁交织,充斥胸臆,作者此时,欲不厌春景,又将何如!
接下来三句写室内景物,透露“醉魂愁梦”之由。“余薰”谓昔日欢会之余香,“剩眼”指腰中革带空出的孔眼。词人以一“惜”字写出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之悲哀,以一“惊”字写出朝思暮愁、形削骨立之憔悴。“几许”句为上片词意之枢细。“伤春”总上,“春晚”启下,刻意伤春而春色已晚,其中既有韶华易逝、春意阑珊之悲哀,亦暗含与恋人往日共度春光而今不可复得之痛苦,情感颇为复杂,语气极其沉重。
“泪竹”三句亦景亦情,情景交融,意谓一派浓暖的暮春天气里,湘妃斑竹,旧痕犹鲜,屈子佩兰,其香已老,所出徒为愁人提供触景伤情的材料而已。歇拍以“记”字领起,再由景到情,拍合旧事,振起上片。此二句紧承前之的层层铺垫和渲染,收束上片荡气回肠之愁情,于平实的叙述中寄寓沉重的哀伤。
过片抒情,前两句承上启下,直抒胸臆。鸾弦易断,好事难终;云和再鼓,曲终人远。上句借弦断喻自己与情人的分离,然而心中未始不残存着鸾胶再续的一线希望;下句化用钱起“曲终人不见,江山数峰青”(《省试湘灵鼓瑟》)句意,言这一线希望顿时破灭。“须信”和“奈”两个虚词一承一转,把郁积心头的落寞和绝望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认”字以下,直至“尽目临皋飞观”,都是望中所见。以眼前之景达“曲终人远”之情,情中置景,细腻熨贴。词人登“临皋飞观”而望远,则洲畔白苹萋萋,江边画舫停泊,即目皆为旧日景物,然而昔时双双携手水边弄波之旧处,却再也见不到心上人轻盈的体态。
结拍构思奇特,非同凡响。“不解”句,上应“鸾弦易断”、“曲终人远”,以加倍笔法,深化此时凄婉欲绝的心情。伊人一去,不仅相见无期,而且杳无间信,使人愁肠百结,肝胆俱裂。“幸有”一句,强颜自慰,愈见辛酸,些许温情与欣喜之中,带有无限的凄凉和感伤,使人从燕归人远,燕双人孤的意象中莸得深沉的感慨与回味。
《蓼园词选》评此词“意致浓腴,得《骚》、《辨》之遗。张文潜称其乐府妙绝一世,幽索如屈宋,悲壮如苏、李,断推此种。”此乃深透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