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润安论柴胡

中国中医药报


“邹润安论柴胡”作者为四川自贡怡康中医诊所王昆文。
《本经》谓柴胡“味苦,平,主心腹,去肠胃中积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出新”。在《伤寒杂病论》中,组成含柴胡的经方共9个,而且至今仍是临床常用方,其中最著名的有大、小柴胡汤,四逆散,鳖甲煎丸,柴胡加龙牡汤等。柴胡主治往来寒热而胸胁苦满等症,其适应范围是比较宽的。然而它所适用的病机是什么,其药效发挥的原理何在,临床上应如何正确地使用等,邹润安先生都为我们作了深刻的论述。
柴胡适用的病机
清初名医刘潜江《本经疏证》认为,柴胡以升阳为用,“盖柴胡非徒畅阳,实能举阴,非徒能畅郁阳以化滞阴,并能俾阳唱阴随……六气因郁而升降之机阻者”,皆可用之以转其枢。
邹润安由此而认为,“则柴胡之用,必阴气不纾,致阳气不达者,乃为恰对。若阴气已虚者,阳方无依而欲越,更用升阳,是速其毙耳,可乎!故凡元气下脱,虚火上炎及阴虚发热,不因血凝气阻为寒热者,近此,正如砒鸩矣。”这段话很关键,它指明了柴胡所适用的病机以及误用所带来的危害。王孟英在《重庆堂随笔》的批语中对邹氏此说作了充分的肯定,并例举了自己亲闻的一个由于肝阴素亏而失明,后又误用柴胡致两胁胀痛,且巅顶发热如火的实例。张锡纯亦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记载过一患者因肝阴素亏更用柴胡、枳实,致全身颤抖不止、怔忡烦乱而病危。此外,如张景岳、徐灵胎、叶天士等医家也大多持此类似的观点。
现在,虽然有的《中药学》教材也明确柴胡“真阴亏损,阴虚火旺者宜慎用”,但也有人对“柴胡劫肝阴”一说持保留态度,认为自己用柴胡尚未发现明显的不良反应。不过笔者认为,邹氏关于阴虚阳越忌用柴胡的告戒还是有道理的。
柴胡能通上焦
柴胡能通上焦,这从仲景描写小柴胡汤之效“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一段话中可得见。
邹润安对此解释说:“上焦不通则气阻,气阻则饮停,饮停则生火,火炎则呕吐。半夏、生姜能止吐蠲饮,然不能彻热;黄芩能彻热,然不能通上焦;能通上焦者,其惟柴胡乎!”他认为,小柴胡之主证往来寒热也是由于上焦不通所致,“盖惟痰凝气滞,升降之机始阻。当升不升,则阳怫怒为热,当降不降,则阴鸱张为寒。”在此用柴胡,正是拔树寻根之治。
小柴胡证也有不往来寒热的。由于伤寒中风多见呕逆或干呕,只要无麻黄、桂枝证,但见喜呕一证,则虽发热者,便可用柴胡汤。还有一类既不往来寒热,也不呕,但是如果有心下满、胁下满、胸胁满、胁下硬满,心下支结、心下急郁郁微烦等症状者,皆属于上焦不通,也可用小柴胡汤。故柴胡实为通利之药,《本经》谓其“推陈致新”,诚非虚语。
“旋其中枢”用柴胡
非上焦不通而用柴胡,是由于中枢不旋而升降失常者。其证或见“阳脉涩,阴脉弦,腹中急痛”(即少阳兼里虚寒证,见《伤寒论》第100条);或见“少阴病,四逆,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或泄利下重”(即四逆散证)。出现这些症状,也是由于阴阳升降之机失常所致。邹氏说:“‘咳’、‘悸’、‘小便不利’,不降也;‘腹中痛’、‘泄利下重’,不升也。病同一源,或为不升,或为不降,亦可见其中枢不旋矣。旋其中枢,舍柴胡其谁与归?”
再以治疟母及癥瘕的鳖甲煎丸为例,邹氏说:“夫鳖甲煎丸其意在攻坚,坚去而枢机不转,则病邪与气血相溷,必复结于他所为患。因此在本方中不仅用柴胡,且量稍重(六分),得君药(鳖甲十二分)十分之五。这个比例远远高于它在薯蓣丸(其意在补虚)中的比例(即六分之一)。故邹氏说“欲攻坚者,转枢机为要”,这就为我们治疗癥瘕一类疾患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柴胡非治劳之药
关于用柴胡治劳,医家历来有争论。对此持批评和反对态度的如寇宗奭,他说“苟无实热,必不得用”。而李时珍又非议寇氏之论。邹润安则引仲景所谓“男子平人,脉大为劳,极虚亦为劳”之说,认为“脉大,阴虚也;极虚,阳虚也。劳有两途,阴虚、阳虚尽之矣,而可用柴胡耶?”然而,他又自已提出疑问:为何治“虚劳、诸不足、风气百疾”之薯蓣丸用了柴胡?对此,他认为寇、李二人所言“多为似劳非劳者误耳”,并不符合古人之旨,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劳证,而是属于《金匮要略》说的“五脏虚热”。他引用徐忠可的话说:“曰虚热,以别于实邪也,谓五脏之间为虚邪所袭,因致血气滞而不畅,则表里之间虚邪作热,惟虚邪四时皆有之……柴胡为半表半里和解之品,且能畅发少阳生生之气,四时咸用焉。后人逍遥散等方,此其嚆矢也。而谓之劳,则亦失其实矣。”
邹润安在《本经序疏要》卷七论虚劳篇中还说:“虚由于自然,劳因于有作。譬诸器物,虚者制造之薄劣,劳者使用之过当。仲景论虚劳,凡言劳者必主脉大。云脉浮,脉浮弱而涩,脉虚弱细微,脉沉小迟,皆不谓劳。则可见劳者脉必大,虚者脉必小。劳者精伤而气鼓,虚者气馁而精违。”在这里他对虚与劳作了清楚的鉴别,虽然二者也有共同之处,如都可兼有消渴、吐唾血、腰痛、阴痿、崩中等症状,在治法上也比较接近(如补、安、益、养等)。就在此虚劳篇中,他一共列药65味,无非补精补气两端,但其中却未列柴胡。可见他认为柴胡非治劳之药,以其并无补益五脏之效也。
总之,邹润安认为,“柴胡之为物,其用在阳为阴蛊”,故柴胡主疏,能通上焦及旋其中枢,升阳,开气分之结,凡痰凝气滞、升降之机受阻及有癥坚者多用之。惟阳乘阴位,阴逼阳浮者忌之,否则祸患之来捷于桴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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