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①章台路:章台,台名。秦昭王曾于咸阳造章台,台前有街,故称章台街或章台路,其地繁华,妓馆林立,后人因以章台代指妓女聚居之地。试花:形容刚开花。愔愔:幽静的样子。坊陌:一作坊曲,意与章台路相近。
②乍窥门户:宋人称妓院为门户人家,此有倚门卖笑之意。浅约宫黄:又称约黄,古代妇女涂黄色脂粉于额上作妆饰,故称额黄。宫中所用者为最上,故称宫黄。约,指涂抹时约束使之像月之意。故浅约宫黄即轻涂宫黄,细细按抹之意。
③前度刘郎:指唐代诗人刘禹锡。此处词人以刘郎自比。旧家秋娘:这里泛指歌伎舞女。《燕台》句:指唐李商隐《燕台四首》。露饮:梁简文帝《六根忏文》:“风禅露饮”,此借用字面,指露天而饮,极言其欢纵。东城闲步:用杜牧与旧爱张好好事。事与孤鸿去:官柳低金缕:柳丝低拂之意。官柳,指官府在官道上所植杨柳。金缕,喻指柳条。
译文:
繁华的长街上,还能见到将谢的梅花挂在枝头,含苞欲放的桃花已长满一树。街巷里青楼寂无人声,只有那忙着修巢的燕子,又重新回到去年的旧处。
我沮丧地凝神伫立,寻思那位玲珑娇小的旧情人。那日清晨初见时,她恰好倚门观望。她前额头上抹着淡淡的宫黄,扬起彩袖来遮挡晨风,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语。
如今我故地重游,访问她原来的邻里和同时歌舞的姐妹,只有从前的秋娘,她的声价依然如故。我如今再吟词作赋,还清楚地记得她对我的爱慕。可惜伊人不见,还有谁伴我在花园纵情畅饮,到城东漫步?欢情旧事都已随着天边飞逝的孤雁远去。满怀兴致回来有意探春,却尽是离情别绪、感人伤怀。官道旁的柳树低垂着金黄色的枝条,仿佛在为我叹惜。我骑马归来时天色已晚,秋雨绵绵,纤纤雨丝打湿了衣襟,落满了池塘。那令人伤怀断肠的院落啊,风吹柳絮,满院狼藉,那门帘上也落满了随风飘飞的柳絮。
本词是作者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它首写旧地重游所见所感,次写当年旧人旧事,末写抚今追昔之情,处处以今昔对衬。全词层次分明,由折盘旋,情思缠绵,艺术上颇具匠心。
篇首的写景不同凡响。梅花谢了,桃花开了,本是平常习见的事物,而词里却说“褪粉”、“试花”,造语相当别致;褪粉、试花紧相连,使人仿佛感觉到了季节时令的更替,这就巧妙而生动了。使用倒装句法,把“梅梢”和“桃树”放后面,足见作者的用心。此二句俨然天然巧成,极为精致华美。本篇开头还错落地交代了有关的一些情况。“章台”、“坊陌”,是京城繁华的街道和舞榭歌台聚集的里巷;坊陌人家“,则同时点明作者所怀念的人物的歌妓身份。”愔愔“二字极言冷清,暗示了物是人非,今夕对比之意。用燕子的”归来旧处“兼喻作者的重游故地,这是明显易见的,而用燕子的”定巢“有三叠,首叠本是写词人初临旧地所见所感,但通体只写景状物,不说人,只暗说,不明说,显得感情沉郁,有待抒发,从而为下文作了铺垫。
次叠以“黯凝竚”三字为引领,“黯凝竚”,是用滞重之笔点出思念之深,但引出的下文却是一串轻脱活跃的词句,正好相映成趣。“箇人痴小,乍窥门户”八个字相当传神,既写出了那位坊陌人当时还没有失却少女的天真活泼,又浸透着作者对她的亲昵爱怜之情。以下几句,写少女站门口招揽客人,初春余寒尚存,晓风多厉,她不得不以袖遮风,因而晨妆后鲜艳的容颜,就掩映衣袖之间了。“盈盈笑语”写出了少女的天真烂漫。描写人物的这几句,笔墨生动,准确传神。
第三叠“前度刘郎重到”的重点是追忆往事,对照今昔,抒发“伤离意绪”。“前度刘郎重到”用了刘义庆《幽明录》所载东汉刘晨入天台山遇仙女的故事,兼用刘禹锡《再游玄都观》“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的诗句。以刘郎自喻,恰与前文“桃树”、“人家”暗相关合,亦是笔法巧妙处。以下四句写词人寻访邻里,方知自己怀念中的人物亦如仙女之踪迹渺然,“同时歌舞”而“声价如故”者,唯有“旧家秋娘”。“秋娘”,是唐代妓女喜欢使用的名字。这里以秋娘作陪衬,就说明了作者所怀念的那位歌妓当年色艺声价之高。“吟笺赋笔”以下几句,是追怀往事的具体内容。“燕台”,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典故。当时有位洛阳女子名柳枝者,喜诗歌,解音律,能为天海风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闻人吟李商隐《燕台》诗,惊为绝世才华,亟追询作者,知为商隐,翌日遇于巷,柳枝梳丫头双髻,抱立扇下,风障一袖,与语,约期欢会,并引出了一段神魂离合的传奇故事(见李商隐《柳枝五首》序)这两句不只是写双方相识相好的经过,而且还暗示了对方的爱才之心和与自己的知遇之感,以至于今日怀念旧情时,不能不连带想起自己过去曾经打动过她心弦的“吟笺赋笔”来。“知谁伴”三句,写如今不可再遇理想伴侣,当年名园露顶畅饮、东城闲步寻花那样的赏心乐事也就无从重现,只能深深地铭刻自己的记忆之中了。
“露饮”,是说饮宴时脱帽露顶,不拘形迹。“事与孤鸿去”借用唐人杜牧诗句,“恨如春草多,事与弧鸿去”,一笔收束往事,回到当前清醒的现实,而不露痕迹。“探春尽是伤离意绪”,这是全篇主旨。显得沉着深厚。结尾再次写景,先以“官柳”与开头的“章台”、“归骑”与开头的“归来”遥相照应,再写池塘,院落、帘栊,而“飞雨”与“风絮”之足以令人“断肠”,更增添了离愁别恨。
此词由“凝伫”而“访、寻”,由回忆而清醒,最后写归途之凄清,抒写抚今追昔,物是人非的慨叹,这与唐朝诗人崔护的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