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

清代:吴鞠通

陀 五十九岁 病由情志而伤,中年下焦精气不固,上年露痱中之萌,近因情志重伤,又在相火主令,君火司天,君火客气,内与本身君火相火相应,以致肝风鸱张,初起如狂。医者仍然攻风劫痰,大用辛温刚燥,复以苦寒直下,是助贼为虐也。现下左脉实大坚牢,大非吉兆,勉以紫雪定螈 肢厥,而泄有余之客热,再以定风珠济不足之真阴,而息内风之震动。

如果病有回机,神色稍清,再拟后法。

紫雪丹(二两,每服二钱,二时许一服,以神清为度。牙关紧闭用乌梅蘸醋擦牙根,其牙即开)大生地(一两) 生白芍(一两) 生鳖甲(一两) 炙甘草(六钱) 真阿胶(四钱) 麻仁(四钱)麦冬(八钱连心) 左牡蛎(八钱) 蚌水(半酒杯,冷开水冲入) 鸡子黄(二枚,药煮成去渣和入上火三沸)

煮成三碗,渣再煮两碗,共四碗,四刻服半碗。尽剂再作服。

二十日 左脉仍然牢固,较昨日诸证俱减,舌苔黄黑,尺肤热,阳明络现。昨谓不止本身虚热,且有客气加临,非虚语也,汤药仍照前方,再以清宫汤,化牛黄紫雪辈,二时一次。

连翘(三钱,连心) 元参心(五钱) 麦冬(五钱,连心) 莲子心(钱半) 鲜竹叶(三钱,卷心)

服牛黄丸紫雪丹,即以此汤化服。

二十一日 螈 肢厥虽止,其狂如故,会厌不利,脉仍牢固数大。按∶阳盛并于上则狂,的系阳火有余,非极苦之药,直折其上盛之威,其势未必得减。况小肠火腑,非苦不降,痰亦因之而降,其会厌庶可得利矣。

洋芦荟(三钱) 真雅连(三钱) 龙胆草(三钱) 生白芍(六钱) 知母(六钱) 细生地(六钱) 丹皮(八钱) 麦冬(八钱) 元参(五钱) 犀角(八钱,先煎代水)

头煎三碗,今日服,二煎两碗,明早服。二帖半。

二十四日 脉气大减,但阳升阴络,机不灵,拟兼清会厌胆络之热。

羚羊角(三钱) 龙胆草(钱半) 知母(三钱) 钩藤(二钱) 连翘(钱半) 桑叶(钱半)洋芦荟(钱半) 大生地(三钱) 麦冬(三钱,连心)

米醋三杯,每药一茶杯,冲入半酒杯,今晚一帖,明早一贴。

二十五日 于前方内加∶

石膏(二两)

二十六日 稍进糜粥,觉勇力培常,舌红黑,脉亦较昨日实大,犹为阳火有余。

芦荟(四钱) 龙胆草(三钱) 雅连(四钱) 犀角(六钱) 丹皮(五钱) 细生地(四钱)麦冬(五钱) 知母(五钱) 米醋(每一杯药和入半杯冲)

浓煎三杯,分三次服,渣再煮二杯,明早服。

二十七日 于前方内加∶

铁落(一两代水)

初二日 诸证与脉俱减,然未以净,苦药犹不能除也,颊肿系客气,拟加辛凉。

芦荟(三钱) 龙胆草(三钱) 真犀角(五钱) 丹皮(五钱) 麦冬(六钱,连心) 雅连(三钱) 知母(三钱) 羚羊角(三钱) 连翘(三钱) 钩藤(三钱) 银花(三钱) 铁落水煎

头煎三杯,二煎三杯,六次服,明日午令尽,间服牛黄紫雪辈,日三次。

初三日 于前方内加∶

生地(八钱)

齐 四十二岁 己巳二月初二日 脉弦数而劲,初因肝郁,久升无降,以致阳并于上则狂。

心体之虚,以用胜而更虚,心用之强,因体虚而更强。间日举发,气伏最深,已难调治。况现下卯中乙木盛时,今岁又系风木司天,有木火相煽之象,勉与补心体泻心用两法。

洋参(三钱) 大生地(一两) 莲子心(一钱) 黄柏(三钱) 白芍(六钱) 丹皮(四钱)麦冬(六钱,连心) 生龟板(一两) 丹参(三钱) 真山连(三钱)

外用 紫雪丹(六钱),每次一钱,与此方间服。

初六日 操持太过,致伤心气之狂疾,前用补心体,泻心用,摄心神,已见大效,脉势亦减,经谓脉小则病退是也。

洋参(三钱) 白芍(六钱) 丹皮(五钱) 真山连(二钱) 生龟板(一两) 黄柏炭(二钱)麦冬(三钱) 女贞子(四钱) 莲子(五钱) 龙胆草(二钱) 米醋(一酒杯冲) 铁落水煎

某 二十七日 左脉弦劲,经谓单弦饮癖,前五日因观戏后,病恶梦,病狂肢厥,经谓阳并于上则狂,两阴交尽之厥。《灵枢》有淫发梦一卷,大意以五脏偏胜,非因梦而后病也。前人诸般怪症。皆属于痰之诊。虽不尽然,但此症现下咳嗽块痰,左脉单弦,应作痰治。

半夏(五钱) 丹皮(三钱) 石菖蒲(二钱) 天竺黄(二钱) 茯苓块(五钱) 白附子(二钱)

先服陈李济牛黄清心丸一二丸,温开水调服。

二十八日 狂而厥,左脉单弦,咳嗽痰块,昨议应作痰治。今日左脉渐有和平之象,证于外者亦效,但形貌怯弱,色白而嫩,脉亦不壮,此症之痰,究因惊起,凡神气壮者不惊,况惊后恶梦发后大汗,其为阳虚神怯显然。此症将来必大补而后收功,现下不得以攻痰见效,而忘其虚怯,与化痰之中,微加益气。

半夏(五钱) 茯苓块(五钱) 秋小麦(八钱)石菖蒲(一钱) 麦冬(五钱,连心) 大枣(二枚)

二十九日 体虚有痰之证,不能纯治一边,今日脉微滑数,于昨日法中,少加逐痰。

半夏(五钱) 白附子(二钱) 秋小麦(一合) 陈胆星(一钱) 石菖蒲(钱半) 茯神块(五钱) 麦冬(三钱,连心)

先服牛黄清心丸半丸。

初一日 昨日稍加逐痰,痰出如许,大势安静,但多怒耳,右脉仍滑,痰未净也。

半夏(六钱) 秋小麦(八钱) 白附子(二钱) 石菖蒲(一钱) 旋复花(三钱) 茯神块(三钱) 代赭石(五钱, 飞) 炙甘草(一钱)

其后痰去,以大补心脾而安

鲍 三十二岁 十月初二日 大狂七年,先因功名不遂而病,本京先医市医儒医,已历不少,既徽州医、杭州医、苏州医、湖北医。所阅之医,不下数百矣,大概补虚者多,攻实者少。间有已时,不旋踵而发。余初诊时,见其蓬首垢面,下体俱赤,衣不遮身,随作随毁,门窗分碎,随钉随拆,械系手足,外有铁索数根,锢锁于大石盘上,言语之乱,形体之羸,更不待言。细询其情,每日非见妇人不可,妇人不愿见,彼尽闹不可,叫号声嘶,衰鸣令人不可闻,只得令伊芳姬外家强侍之,然后少安,次日仍然,无一日之空。诊其脉六脉弦长而劲,余曰∶此实症,非虚症也。于是用极苦以泻心胆二经之火,泻心者必泻小肠,病在脏,治其腑也,但无出路,亦必泻小肠也。

龙胆草(三钱) 胡黄连(三钱) 天门冬(三钱) 细生地(三钱) 丹皮(三钱) 大麦冬(三钱,连心)

服二帖而大效,妄语少而举动安静,初三日见其效也。以为久病体虚,恐过刚则折,用病减者减其制例,于原方减苦药,加补阴之甘润。初五日,病家来告云,昨服政方二帖,病势大重,较前之叫哮妄语加数倍之多,无一刻静,此症想不能治,谅其必死,先生可不诊矣。余曰∶不然,初用重剂而大效,继用轻剂加补阴而大重,吾知进退矣。复诊其脉,弦长而数,于是重用苦药。

龙胆草(六钱) 洋芦荟(六钱) 天冬(五钱) 麦冬(五钱,连心) 胡黄连(五钱) 秋石(二钱) 乌梅肉(五钱)

一气六帖,一日较一日大效,至十一日大为明白,于是将其得病之由,因伊芳念头之差,其念头之差,因未识文章至高之境,即欲至高,尚有命在,非人力所能为,何怒之有。人生以体亲心为孝,痛乎责之,俯首无辞,以后渐去苦药加补阴,半月而后,去刑具,着衣冠,同跪拜,神识与好人无异。服专翕大生膏一料而大壮,下科竟中矣。

章氏 四十二岁 先是二月间病,神识恍惚,误服肉桂、熟地等补药,因而大狂,余于三月间用极苦以折其上盛之威,间服芳香开心包,治三十日而愈。但脉仍洪数,余嘱其戒酒肉,服专翕大生膏,补阴配阳,彼不惟不服丸药,至午节大开酒肉,于是狂不可当,足臭至邻,不时脱净衣裤,上大街,一二男子不能搏之使回。五月十四日,又延余视,余再用前法随效,二三日仍然如故,盖少阳相火极,挟制君主行令,药随暂开其闭,暂折其威,相火一动,而仍然如故。延至六月十六日,午刻复自撕其裤,人不防而出大门矣。余坐视不忍,复自渐无术以已其病,因谓其胞弟曰∶此症非打之极痛,令其自着衣裤也不可。盖羞恶之心,亦统于仁,能仁则不忍,忍则不仁,不仁之至,羞恶全丧,打之极痛,则不能忍,不忍而仁心复,仁心复而羞恶之心亦复矣,此古圣王扑作教刑之义也。伊芳弟见其乃姊如是景况,羞而成怒,以保父母体面为义,于是以小竹板责其腿,令着裤,彼知痛而后自作衣着衣稍明。次月十七日立秋,余以大剂苦药,一帖而全愈,盖打之功,与天时秋金之气,药之力,相须而成功也,后以专翕生生膏而收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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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瑭(1758~1836)清代著名医学家。字鞠通,江苏淮阴人。少习儒,后因父及侄相继病故,乃专事医术。游京师,参与抄写检校《四库全书》,得览明季吴又可《温疫论》,深受启发。又研读晋、唐以降诸名家之论,从事临证治疗十年,于温病颇具心得。处方用药,每获捷效。其学本于叶天士,因叶氏之论甚简,且精义多散见于杂症之中,人多惑之。遂著《温病条辨》七卷(1798年)。上承吴又可,下启王孟英,对温病发展贡献卓著,为温病学派代表人物之一。其温热学说体系,以分辨阴阳、水火之理论为主,经体验而知火能克金,温热先犯上焦,后犯中、下焦,故采用三焦辨证,以别于伤寒六经分证。又以阳邪伤阴,温热最易耗液,便大力倡导养阴保液之法,有别于伤寒之重在扶阳保阳。其三焦病机说虽沿用《内经》三焦之名,然只取三焦分部以区分温病传变趋势。上焦病指肺与心包络,中焦病指脾胃,下焦病指肝肾而言。与叶桂卫气营血辨证理论相得益彰。倡六经为横,三焦为竖,寒邪自横侵袭,温邪自竖侵袭之论,然书中论述病证,仍常涉及六经。提出清络、清营、育阴治温三法。以辛凉芳香之清络饮治暑温余邪;用咸寒苦甘之清营汤清热养阴。又制一甲、二甲、三甲复脉等汤。用于下后阴虚而防脱。于临证实践中,提出并创制银翘散之辛凉平剂、桑菊饮之辛凉轻剂、白虎汤之辛凉重剂。所著《温病条辨》之卷五为“杂说”,卷六为《解产难》、卷七为《解儿难》,均有单行本,可知于妇科、产后及幼科证治亦有较深造诣。治学严谨审慎而不自傲,行医四十余年,多体验追思,其治疗经验可见于后人整理之《吴鞠通医案》五卷中。另著《医医病书》两卷(1831),针砭时医弊端,阐述医者之道德,亦为世人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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