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跌金伤治验

明代:薛己

瘀血腹痛

有一患者仲秋夜归坠马,腹内作痛,饮酒数杯,翌早大便,自下瘀血即安,此元气充实,挟酒势而行散也。

●男子跌伤腹痛作渴,食梨子二枚益甚,大便不通,血欲逆上。用当归承气汤加桃仁,瘀血下而瘥。此因元气不足,瘀血得寒而聚凝也。故产妇金疮者,不宜食此。

●男子孟秋坠梯,腹停瘀血。用大黄等药,其血不下,反加胸膈胀痛,喘促短气。余用肉桂、木香末各三钱,热酒调服,即下黑血,及前所服之药而苏。此因寒药凝滞而不行,故用辛温之剂散之。

脾伤腹痛

陈侍御坠马,腿痛作呕,服下药一剂,胸腹胀痛,按之即止,惟倦怠少气,诊其脉,微细而涩。余曰∶非瘀血也,乃痛伤气血,复因药损脾气而然耳。投养脾胃、生气血之药而愈。

血虚胁胀

李进士季夏伤手,出血不止,发热作渴,两胁作胀,按之即止,此血虚也。用八珍加软柴胡、天花粉,治之顿愈;更用养气血之药,调理而痊。

血虚烦躁

吴给事坠马伤首,出血过多,发热烦躁,肉 筋惕。或欲投破伤风药。余曰∶此血虚火动所致,当峻补其血为善。遂用圣愈汤二剂即安,又养气血而疮痊。

亡血出汗

张进士季秋坠马,亡血过多,出汗烦躁,翌日其汗自止,热躁益甚,口噤手颤。此阴血虚,阳火乘之,而汗出为寒气收敛腠理,故汗不得出,火不得泄,怫郁内甚,而益增他症也。余用四物加柴胡、黄芩、山栀,四剂少止,又用四物、参、 、软柴胡、五味、麦门,治之而痊。

亡血昏愦

(二条)

●妇人孟冬伤足,亡血头汗,内热作渴,短气烦躁,不时昏愦,其脉洪大,按之微弱。

此阴血虚于下,孤阳炎于上,故发厥而头出汗也。以四物合小柴胡汤一剂汗即止;以四物去川芎,加参、 、麦门、五味、炙草,少用肉桂,四剂诸症悉去;又三十余剂,血气复而愈。

●男子孟夏折腿,出血过多,其初眩晕眼花,后则昏愦,此阴血伤损,阳火炽甚,制金不能平木,木旺生风所致。急灌童便,更用人参、当归各五钱,荆芥、川芎、柴胡、芍药、白术各二钱,山栀、黄芩、桔梗各一钱,甘草五分,服之随爽。又用四物、参、 各三钱,生地、柴胡各一钱,四剂烦躁悉去。

湿痰作痛

(三条)

大宗伯沈立斋孟冬闪腰作痛,胸间痰气不利。以枳壳、青皮、柴胡、升麻、木香、茴香、当归、川芎、赤芍、神曲、红花,四剂而瘥。但饮食不甘,微有潮热。以参、 、白术、陈皮、白芍各一钱,归身二钱,川芎八分,软柴胡、地骨、炙草各五分,十余剂而康。

刘尚宝体肥臀闪作痛,服透骨丹,反致肢节俱痛,下体益甚。以二陈、南星、羌活、防风、牛膝、木瓜、苍术、黄芩、黄柏治之,身痛遂安。以前药加归尾、赤芍、桔梗,治之而痊。

郑吏部素有湿痰,孟冬坠马,服辛热破血之药,遍身作痛,发热口干,脉大而滑,此热剂激动痰火为患耳。治以清燥汤去人参、当归、黄 ,加黄芩、山栀、半夏、黄柏,热痛顿去,患处少愈;用二陈、羌活、桔梗、苍术、黄柏、姜制生地、当归遂痊。

肝火作痛

杨司天,骨已入HT (一作臼),患处仍痛,服药不应,肝脉洪大而急。余曰∶此肝火盛而作痛也。用小柴胡汤加山栀、黄连,二剂痛止,用四物、山栀、黄柏、知母,调理而康。

血虚作痛

●妇人磕臂出血,骨痛热渴,烦闷头晕,日晡益甚。此阴虚内热之症,用八珍加丹皮、麦门、五味、骨碎补、肉桂,及地黄丸,治之悉愈,却去桂,加牛膝、续断,二十余剂而疮愈。

骨伤作痛

(二条)

●小儿足伤作痛,肉色不变,伤在骨也。频用炒葱熨之,五更用和血定痛丸;日间用健脾胃、生气血之剂;数日后服地黄丸,三月余而痊。

●小儿臂骨出HT 接入,肿痛发热,服流气等药益甚,饮食少思。余以葱熨之,其痛即止;以六君、黄 、柴胡、桔梗、续断、骨碎补治之,饮食进而肿痛消。又用补中益气加麦门、五味治之,气血和而热退,愈矣。

气虚血滞

戴给事坠马,腿肿痛而色黯,食少倦怠。此元气虚弱,不能运散瘀血而然耳,遂用补中益气去升麻、柴胡,加木瓜、茯苓、芍药、白术,治之而痊。

气虚不溃

少宗伯刘五清, 伤一块,微痛少食。用六君子汤,倍加当归、黄 ,其痛渐止,月余瘀血内涸而不溃,公以为痊。余曰∶此阳气虚极,须调补。不从。至来春,头晕,痰涎壅塞,服清气化痰,病势愈盛,脉洪大而微细。欲以参、 、归、术、附子之类补之。不信。至秋初,因怒昏愦而厥。

气虚壅肿

(三条)

●妇人闪臂腕,肿大已三月,手臂日细,肌瘦恶寒,食少短气,脉息微细。属形病俱虚也,遂投补中益气加肉桂,引诸药以行至臂;再加贝母、香附,以解久病之郁;间服和血定痛丸,以葱熨之,肿消二三。因怒,患处仍胀,胸膈两胁微痛,以前汤更加木香、山栀、半夏、桔梗服之少可。复因惊,不寐少食,盗汗,以归脾汤加五味、麦门,二十余剂而安,肿消三四,手臂渐肥。但经水过期而少,此心脾之血尚未充足而然也。乃用八珍加五味、麦门、丹皮、远志、香附、贝母、桔梗,四十余剂,诸症悉愈。后因怒发热谵语,经水如涌,此怒动肝火,以小柴胡汤,加生地黄三钱,一剂遂止;以四物加柴胡,调理而康。

州守陈克明子,闪右臂腕,肿痛肉色不变,久服流气等药,加寒热少食,舌干作渴。余曰∶伤损等症,肿不消,色不变,此运气虚而不能愈,当助脾胃、壮气血为主。遂从余法治之,不二月形气渐充,肿热渐消,半载诸症悉退,体如常。

●小儿闪腿腕壅肿,形气怯弱。余欲治以补气血为主,佐以行散之剂。不信。乃内服流气饮,外敷寒凉药,加寒热体倦。余曰∶恶寒发热,脉息洪大,气血虚极也,治之无功。

后内溃,沥尽气血而亡。

瘀血肿痛

●男子闪伤右腿,壅肿作痛。余谓∶急砭去滞血,以补元气,庶无后患。不信。乃外敷大黄等药,内服流气饮。后涌出秽脓数碗许,其脓不止。乃复请治,视其腿细而脉大,作渴发热,辞不治,后果殁。

窗友黄汝道,环跳穴处闪伤,瘀血肿痛,发热作渴。遂砭去瘀血,知其下焦素有虚火,用八珍加黄柏、知母、牛膝、骨碎补,四剂顿止。用十全大补汤少加黄柏、知母、麦门、五味,三十余剂而敛。

筋伤壅肿

李考功子十四岁,脚腕闪伤,肿而色夭,日出清脓少许,肝脉微涩,此肝经受伤,气血虚而不能溃,难治之症也,急止克伐之剂。不信。乃杂用流气等药,后果出烂筋而死。

肺火衄血

张地官坠马伤腿,服草乌等药,致衄血咳嗽,臂痛目黄,口渴齿痛,小便短少。此因燥剂伤肺与大肠而致。余用生地、芩、连、黄柏、知母、山栀、山药、甘草,以润肺之燥而生肾水,小便顿长,诸症并止。以山药、五味、麦门、参、 、芎、归、黄柏、黄芩、知母、炙草,以滋阴血、养元气,而疮敛。

肝火出血

(三条)

俞进士折腿,骨已接,三月尚发热,出汗不止。正体医治不应,左关脉洪数,此肝火炽甚,血得热而妄行也。遂投小柴胡汤加山栀、芍药、生地、防风,血止热退。又用八珍、五味、麦门治之,疮口即愈。

田宗伯侄仲秋因怒跌仆,遍身作痛,发热衄血,肝脉洪弦。余曰∶久衄脉弦洪,乃肝火盛而制金也。至春则肝木茂盛而自焚,或戕贼脾土,非易治之症,当滋肾水,以生肝木益脾土,以生肺金。乃杂用泻肝火等药,殁于仲春之月。

●妇人因怒仆地,伤面出血,痰盛昏愦,牙关紧急。余曰∶此怒动肝火,气逆怫郁,神明昏冒,而卒倒也。两手脉洪大而无伦次,以小柴胡汤加黄连、山栀、芎、归、橘红、茯苓、姜汁,治之而苏。

胃火作呕

●膏粱之人跌腿,青肿作痛,服辛热之药,反发热作喘,患处益痛,口干唇揭。余曰∶膏粱之人,内多积热,夏服辛热之剂,益其胃火而使然也。频饮童便,以清胃散加山栀、黄芩治之顿止,患处以葱熨之,肿即消散。

阴虚作喘

举人杜克弘坠马,服下血药,反作喘,日晡益甚。此血虚所致耳,非瘀血为患,遂以四物加参、 、五味、麦门治之,其喘顿止。又用补中益气加五味、麦门而愈。此症果系瘀血蒸熏于肺而喘,只宜活血行血,亦不可下。若面黑胸胀,或膈痛作喘,当用人参一两、苏木二两,作一剂水煎急服,缓则不治。产妇多有此疾。

阴虚发热

杨进士伤手指, 痛发热,服寒凉之药,致饮食顿减,患处不溃。余用托里养血之药,食进疮溃,后因劳每日晡发热,此阴虚而内热也。以四物、软柴胡、地骨皮乃退、更用养血气之药而疮敛。

气血虚热

●男子坠马,腹有瘀血。服药下之,致发热盗汗、自汗,脉浮涩。余以为重剂过伤气血所致,投以十全大补汤益甚,时或谵语,此药力未及而然也。以前药加炮附子五分,服之即睡,觉来顿安,再剂而痊。

血不归经

(二条)

大尹刘国信金疮出血,发热烦躁,属阴虚为患。用圣愈汤治之,虚火息而血归经矣。

梁阁老侄金疮肿痛,出血不止,寒热口干。此气虚血无所附,而血不归经也。用补中益气、五味、麦门主之,阳气复而愈。

气无所附

举人余时正金疮 痛,出血不止,恶寒发热。用败毒等药愈甚,亡血过多,气无所附而然耳。遂以黄柏、知母、软柴胡、玄参、五味、麦门,治之即愈。

气血俱虚

余北仕时,有留都贾学士子,年十六,患流注已二载,公升北宗伯邀余治。诊其脉洪大而数,脓清作渴,食少盗汗,朝寒暮热。余曰∶此气血俱虚也,先以固气血为主。午前以四君、芎、归、炙草;午后以四物、参、 、麦门、五味,两月诸症遂可一二。有一医,用渗和之药保其必生,治之三月气血极虚,而形体骨立。复恳治,余被命南下,后果殁。

阳气脱陷

梁阁老侄跌伤腿,外敷大黄等药,内服破血之剂,遂致内溃,余针出秽脓三碗许,虚证悉具,用大补之剂两月余,少能步履。因劳心,手撒眼闭,汗出如水。或欲用祛风之剂。余曰∶此气血尚未充足而然也。急以艾炒热频熨肚脐并气海穴处,以人参四两、炮附子五钱煎灌,良久臂少动,又灌一剂,眼开能言,但气不能接续。乃以参、 、归、术四味共一斤,附子五钱水煎,徐徐服之而疮愈。

胆经血少

●女子年十七,闪右臂,微肿作痛,寅申时发热。余决其胆经血虚火盛,经水果先期而至。先以四物合小柴胡汤四剂热退;更以加味四物汤,加香附、地骨皮、山栀各五分,芩、连、炙草各三分,二十余剂其肿亦消;乃去黄连、山栀,又五十余剂,经水调而元气充矣。

肾经虚怯

(二条)

儒者王清之跌腰作痛,用定痛等药不愈,气血日衰,面目黧色。余曰∶腰为肾之府,虽曰闪伤,实肾经虚弱所致。遂用杜仲、补骨脂、五味、山茱、苁蓉、山药,空心服;又以六君、当归、白术、神曲各二钱,食远服。不月而瘥。

●二三岁儿闪腰作痛,服流气等药半载不愈。余曰∶此禀肾气不足,不治之症也。后果殁。

痛伤胃呕

●妇人伤指,手臂俱肿,微呕少食。彼以为毒瓦斯内攻,诊其脉沉细,此痛伤胃气所致也,遂刺出脓碗许。先以六君、藿香、当归而食进,继以八珍、黄 、白芷、桔梗,月余而疮愈。

气遏肉死

(二条)

●男子修伤足指,色黑不痛而欲脱。余曰∶此因阳气虚,不能运达于患处也,急去之,速服补剂以壮元气,否则死肉延足,必不救矣。不信。果黑烂上胫而死。大抵手足气血罕到之地,或生疮、或伤损,若戕其元气,邪气愈盛,溃烂延上必死,不溃而色黯者亦死。若骨断筋皮尚连者,急剪去之。

●女年数岁,严寒上京,两足受冻不仁,用汤泡渍,至春十指俱烂,牵连末落。余用托里之剂,助其阳气,自溃脱,得保其生。此因寒邪遏绝,运气不至,又加热汤泡渍,故死而不痛也。余尝见人之严寒而出,冻伤其耳目不知痛,若以手触之,其耳即落,当以暖暖处良久,或热手熨之无恙,若以火烘汤泡,其耳即死,至春必溃脱落矣。北方寒气损人若此,可不察之!

凉药遏经

云间曹于容,为室人中风灌药,误咬去指半节, 痛寒热。外敷大黄等药,内服清热败毒,患处不痛不溃,脓清寒热愈甚。余曰∶此因凉药遏绝隧道而然也。遂敷玉龙膏以散寒气,更服六君子汤以壮脾胃。数日后患处微痛,肿处渐消,此阳气运达患处也,果出稠脓,不数日半指溃脱,更服托里药而敛。

上舍王天爵,伤足 肿,内热作渴,内服外敷,皆寒凉败毒,患处益肿而不溃,且恶寒少食,欲作呕吐。余曰∶此气血俱虚,又因寒药凝结隧道,损伤胃气,以致前症耳。遂用香砂六君子、芎、归、炮姜,外症悉退。惟体倦晡热,饮食不甘,以补中益气汤,加地骨皮、五味、麦门,治之而愈。

州守王廷用伤指,即用帛裹之,瘀血内溃, 肿至手。余谓∶宜解患处,以出瘀血,更用推陈致新之剂。不信。乃敷凉药,痛虽少止,次日复作,又敷之,数日后手心背俱溃出瘀秽脓水,尚服败毒之剂,气血益虚,色黯脓清,饮食少思。仍请余治,投以壮脾胃、生气血之剂,由是脓水渐稠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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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己,字新甫,号立斋,明代吴郡(今江苏苏州)人,约生活于公元1486~1558年。薛己幼承家学,得父薛铠之传。早年即以外科闻名,后通擅各科,在学术上能旁通诸家。正德年间,选为御医,擢太医院判。嘉靖初,为太医院使,后因事告归。当时医界承元代遗风,重视降火,有的医者动辄恣用寒凉之剂克伐生气,对此流弊,薛己提出责疑:“世以脾虚误为肾虚,辄用黄柏、知母之类,反伤胃中生气,害人多矣。”于是援引经旨,致力著述,潜心研究,立一家之言,重视甘温以升发脾胃之阳气,临证注重脾与肾、命之辨证,治疗用药以温补著称,对后世医家之温养理虚,颇多启发。著有《内科摘要》《外科发挥》《外科枢要》《外科心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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